“呃,啊啊啊啊啊——”秦玉笙放声惨叫,像失水的鱼一样,痛苦地睁大了眼睛,他疯狂扭动着,想要揪出在经脉中肆虐的钉子,可四肢被绑得死死的,手筋脚筋又尽皆断去,与一个废人没什么差别。
他吼道:“叶长青,你他妈的到底给我下了什么阴毒的暗器?!你看不起我用魔道的手段,你倒是光明正大一个啊!”
叶长青轻一哂笑,没搭理他,拂袖于空中抹出一面明晃晃的水镜,只见那冰蓝色的镜面上水波一圈一圈漾开,渐渐地,出现了一副不属于这里的画面。
“烽火令主,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他对着镜中人,草草地行了一礼。
“叶师侄,找我何事?”半空中,云衍点头示意,刚问了一句,就被这边秦玉笙如丧考妣的哀嚎给镇住了,剑眉微锁,望了过来,“你在做什么,这是什么地方,他们又是谁,为什么这么痛苦?”
“烽火令主问得好,这几个人,是这一次烽火同俦的新晋门派——江南学宫的宫主和长老,之前递上去的卷宗,您应该也看过,不至于不记得这几个货叫什么,名字那就不细说了,毕竟,说出来就觉得恶心。”叶长青无视身后惨无人道的声音,头都不回,反手又是几簇钉子甩了出去,霎时,由秦玉笙一人的独角戏,变成了江南学宫四个人的群像戏。
叶长青一动不动,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似的,事不关己,笑容清浅:“至于他们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这么痛苦,长青这就替您一一审来,还请烽火令主耐心一点,不要着急。”
他一口一个“烽火令主”,怎么听怎么别扭,云衍本就森严的神色变得愈加肃然,在水镜的另一头不发一语,静静地等着看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然而,叶长青什么也没做,就那么好整以暇地站着,手中掂量着一只血红色的盒子,眉目疏冷。
“在场的几位,你们互相之间都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应该清楚得很吧?这样好了,我们来玩儿个游戏,就叫狗咬狗——哪只狗能咬出另一只造过的一桩孽,我就去掉他身上的一根钉子,怎么样?”
好像一个游走于战场之间的嗜血邪神,他低着头,缓缓踱了几步,忽而眼角一弯,笑道:“当然了,胆敢虚报谎报的,我会让你们尝够生不如死的滋味,不信的话,大可试一试。”
“你,你胡扯,我们哪有什么伤天害理,不过就,就是几个小,小叛徒,呃……”朱学义梗着脖子,嘴硬。
叶长青轻轻地“啊”了一声,善解人意地道:“朱长老,不急,在下有的是时间。”
“我呸,姓叶的小白脸,我□□爷爷,有种就一刀宰了老子,磨磨唧唧算什么好汉——”
朱学义还没骂完,就听那边有人嚷嚷起来了:“叶长老,我招,我招!朱学义以前在床上干过一个叫云锦书的小子,上品木灵根,没干完,十四岁就死了,他——”
“徐作仁,你他奶奶的疯了?!”朱学义一听这个,头脑立即发昏,“云锦书是谁,老子什么时候碰过他?你少胡说八道!”
徐作仁却当他是空气:“叶长老,求,求您了,给,给我去一根钉子,我,我真的受不了了……”
“不成。”叶长青摇了摇手指,语气颇可惜,“徐长老是个明白人,只不过,这云锦书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不能给你算坦白从宽,劳烦再换一个人来。”
“好好好,换,我换!”徐作仁像条饿极了的狗,一看着近在咫尺的骨头,眼睛都绿了,“他,他有个怪癖,喜欢虐那些十几岁的小男孩,除了,除了云锦书,还有个叫冯清的,十,十五岁,苏州人氏,中品……木灵根,长得特别,特别水灵,被他打着双修采阴补阳的名号,连着操,操了三天,直接在床上就咽了气,尸体在慈幼园后山的一片林子下埋着,这时候,早,早就烂成骨头了……”
“冯清,十五岁,苏州人氏,中品木灵根。”叶长青字句清晰地重复了几个关键词,食指一勾,收回了他身上的一枚钉子,“还有吗?”
“有,有,我还有!”一旁,薛明礼也受不住了,鸭颈抻得鹅颈长,争先恐后跟上,“秦玉笙专挑水灵之体的少年少女,年纪越小越好,有一次,他带回来一个刚刚七岁的小丫头,关进屋子里——”
就在这时,水镜中,云衍猛地拍案而起:“什么?七岁?!”
“是,是……七岁。”
“为什么要奸/淫这么小的女孩子,说!”
“因为,因为……”见着传说中的烽火令主,薛明礼舌头都打结了,“秦玉笙说,说双修对象年纪越小,灵根中的灵力就越,啊,啊……容易被夺走,为了让自己根骨上一个台阶,就得要,要这种的……”
“放肆!你们这样,和魔道纳川之术有什么区别?!”云衍横眉冷目,脸色铁青。
“烽火令主息怒。”叶长青手掌轻轻往下压了压,安抚道,“这只是冰山一角罢了,稳住,后面还会有更多。”
“……”云衍沉默了片刻,依言坐了回去。
接下来,就是一番触目惊心的互相揭露,恶狗之间你咬我,我咬你,把不光是他们四人的罪孽,连带着学宫中其他参与到双修摄灵一事,从中分过好处的家伙,拔起萝卜带着泥,一个不落地全都刨了出来。
十三年,算上尸骨凉透了的,还有目前慈幼园中活着的,一共有二百一十多个孩子惨遭毒手,最大的十八岁,最小的,差三个月才满七岁。
在这样赤/裸裸的罪证之前,作为始作俑者的秦玉笙彻底崩溃了:“老子,老子就是不把他们当人看了,又能怎么样?你们这些大门大派安居高位的人,怎么可能体会得到我的痛苦?!”
叶长青剑眉一挑,几步上前,提起他领子,十几根搜魂钉落下,尽数没入他任脉之中,看着他扭曲到极致的脸,森冷道:“你有什么痛苦?”
“我,我……”秦玉笙已经被折磨得神志不清了,脖子软得像没骨头似的,“我师尊一辈子,一辈子都没把江南学宫带进烽火同俦……他死前,曾逼我立下毒誓,必须,必须完成这个遗愿,否则,否则他死不瞑目……”
“哈哈哈哈哈哈……可谁不知道,江南学宫是个扶不起来的刘阿斗,我,我一个中品灵根,二十八岁才,才刚刚结丹,手底下又是,又是一群庸才,怎么,怎么带得起这个烂摊子?我试遍了所有的办法,也不能,不能改变分毫……”
秦玉笙抬起头来,用那双失魂的眼盯着叶长青,嘶声问:“仙君,折梅山来的仙君,你,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除了双修摄灵这条路,还能怎么办?”
叶长青闻言,面无表情:“所以,你觉得你做的都是对的?”
“是!!!”秦玉笙模样不人不鬼,声泪俱下,“那些小玩意们,我如果不救他们,他们要么庸庸碌碌一辈子,要么就饿死在街头,我只是没有浪费他们身上修道的根骨,物尽其用而已,我错了吗?我错了吗?我错了吗?!”
“你错了。”
叶长青冷淡地回了一句,没有动容半分:“他们是人,活生生的人,不管平庸一世,还是饿死街头,那都是他们自己选择的活法,与你无关!你凭什么替别人的命运做决定,你有什么资格?”
“二百多个孩子,如果不是你,他们可能会平平安安地长大,也可能拜入其他门派,成为守护一方百姓的修士!”
“他们欠你什么?就因为你师父的一句话,就必须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好,你是个孝顺的好弟子,可你有想过怎么当一个好师父吗?”
“秦玉笙,我告诉你,任何苦衷都不是你戕害他人的理由,更何况,还是一群那么弱小无力的孩子,你到底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他嗓音有些颤抖,没再说下去,挥手撤掉火焰枷锁,任对方倒在地上,蜷缩着,痛哭着,苍白的皮肤下面,时不时有血色的微光闪现。
云衍忽然问:“叶师侄,你用的刑具难道是……”
“搜魂钉。”
叶长青丝毫不避讳,敛去了激动的心绪,坦荡地对上他:“魔道中人刑讯时的终极刑器,以上古邪神之气炼成,专噬人经脉,自头顶百会始,到全身各处大穴,共七七四十九根,刮骨搜魂,将三魂七魄与肉身生生撕裂,凡受之者,必不人不鬼,不死不生。”
“……”云衍想不到他会这么直白,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那么,我用了魔道的手段,是不是就与魔道妖人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