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苒苒掩着唇,惊愕:“难不成这是个绝好的宝贝?”
“谁说不是呢。”叶长青执着玄铁扇柄,轻轻敲在阑干上,发出悦耳的声音,“世事无常,难以预料,刚才被抢疯了的盒子装着的是个没什么用的茶饼子,接下来无人问津的那个,倒真个是件失传已久的功法宝典,虽不是传闻所言的巫族长生秘术,但也绝对是一般人梦寐以求都得不到之物。”
“这么大的便宜被个不知名的小子捡了去,那个被坑了的买主觉得不公平,想闹事又闹不起来,被醉梦楼看家的修士赶了出去,这样赔了夫人又折兵,气得当场吐血三升,后来呢,修真界就再没听过此人的名。”
“开盲盒,就是赌嘛,愿赌服输,赢得起也得输得起才是。”
叶长青遥遥望着半空中,今日那第一个神秘莫测的小盲盒,若有所思地说:“也不知这次都要开出点什么有趣的东西来,最好不要再是什么腥风血雨的老茶饼。”
他就是随便感慨一句,陆苒苒却接道:“不会的,这个盲盒里是什么我知道。”
“你知道?”叶长青转过头,颇为诧异。
“嗯,这次的拍卖会我爹爹投了钱嘛,所以旁人不知晓的拍品清单,我这里有一份全的哦。”陆苒苒歪着脑袋,嘻嘻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
所谓有钱之人手眼通天,没有什么搞不到,说的也就是这个了吧?
叶长青一手抚着扇子,“啧啧”两声:“陆姑娘,你可真是天上的小福神下世,以后谁跟你在一起,谁就是捡着宝了呀。”
他口才好,夸赞人的话张口既来,陆苒苒听着,心里舒服极了,卷起一缕乌黑的发丝,笑着在脸上扫了扫:“叶大哥,那你今天可要走运了。”
“多谢。”
叶长青道了一声,接过那张“走后门”的清单,大略扫了一遍,心想,这盲盒要真是什么灵丹妙药功法典籍,自己倒也不稀罕,毕竟跟外面的野鸡门派不同,折梅山上什么没有?恰恰倒是这第一个盒子里的小东西,甚合心意。
“陆姑娘,袖珍款的侍剑傀儡,是流花谷的杰作吗?”
“噫,算不上杰作啦,就是普普通通的给小孩子玩的东西,市面上一抓一把,只不过做工精细一些,拿出去卖,撑死也就一百金左右价格,没什么意思。”陆苒苒说着,意识到了什么,忙道,“叶大哥,难不成你要买?没必要吧,这第一个就是醉梦楼拿来钓鱼的,真正的好东西在后边三个盒子呢!”
叶长青淡淡道:“无妨,我先出个价,若是没多少人跟拍,我就买来送给山上相熟的小弟子好了。”
相别已有七日,他虽嘴上不说,心里却依然记挂着被陈扬真带回去的那个男孩小芸,也不知其在慈幼园里受过多少虐待和苦楚,今后去了折梅,希望能够回到正轨,平平安安吧。
于是,在第一个盲盒出场,所有人都拿不定主意,不知该拍不该拍的犹疑声中,叶长青第一个给了价:“一百五十金。”
什么?
盲盒一金起拍,一下子就翻一百多倍,这对于一件不知是什么东西的拍品来讲,是很冒险的举动啊!
大家愣了片刻,纷纷循声去寻,待看清出价的人是谁,惊声四起。
“咦?折梅山叶长青出手了,难道这是个什么难得的好东西?”
“不好说啊,今天烽火四门的人一直都没动静,第一次冒头居然是在盲盒抢拍,这……到底要不要跟呢?”
“害,算了吧,跟什么跟?就算真是个好宝贝,你能抢得过人家么?还不是费心费力陪跑一气,最后还得罪个大人物,何必呢……”
整个醉梦楼里窸窸窣窣,可将近半盏茶过去了,还是没有第二个人跟价,耳听着流仙公子慢悠悠地念叨:“一百五十金一次,一百五十金两次,一百五十金三次,还有人要出价吗,没有的话——”
就在“成交”二字将要出口的瞬间,一个戏谑的男声从斜侧方向传来:“三千金。”
空气凝滞了一瞬,下一刻,所有目光都惊悚地转向了三楼北侧的看台——凌韬翘着二郎腿,掌心交叠拢在膝上,身子慵然后倾,陷入那把端方的太师椅中,狐狸眼细长,薄唇微挑,一缕鬓发松散地落在左颊边,浑身上下,无处不透着一股难驯的桀骜之气。
他望过来的时候,神色满是挑衅。
只对视了一眼,叶长青眸子一眯,口中轻吐出俩字:“欠抽。”
“叶大哥你说什么?”陆苒苒没听清。
“没什么。”叶长青冷冷一笑,啪一下张开扇子,寸步不让地跟道,“五千金。”
赌盲盒一上来就这么大阵仗,实在不多见。
“我的天,这四大门派的人就是财大气粗,为一个是真是假都未可知的盒子,上来就干到了五千金?这要换给老弟我,一辈子都不可能有这魄力!”
“杨兄,我看不然,早听闻折梅山这位叶长老和天疏宗的少宗主不对付,似乎梁子从小就结下,后来论剑大会上更是剑拔弩张,所以啊,他们哪里是在抢盲盒里的东西,根本就是不争馒头争口气罢了!”
“对啦,历来盲盒里的东西,也就我们这些小人物当个宝似的抢,四大门派这些人,根本没有那个必要的,他们不稀罕……”
“说起来,你们知道吗,不仅他们两人之间有矛盾,连叶长青那个小徒弟,都是曾经天疏宗弃徒之子,后来改投折梅山门下,凌韬对这事好像非常不满,但不巧的是,叶长青还偏偏特别宠爱自己这个小弟子,旁人稍稍说句重话都不能容忍,据说上回啊,叶、凌二人还因为那小子吵起来了呢!”
“等等,弃徒之子?照你所说,那岂不是上一辈的恩怨又揪扯到这一辈来了?好家伙这里头有猫腻啊。”
“**……”
于是乎,在诸多看官的想象之中,这两个天之骄子之间的平等较量,飞速变味儿成了一场精彩程度堪比后宫的狗血大戏,整整三层醉梦楼,无数双闪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眼睛,正虎视眈眈。
凌韬侧过脸去一哂,毫不怯场。
“一万金。”
“呵。”
对面,叶长青不以为意,抚着扇子正要开口,却被人拦住了:“师尊,一个盲盒而已,给他就给他吧,没必要计较。”
他一回头,看着温辰略带忧色的脸,噱笑:“怕什么,才一万金,对他凌少宗主来说,挠个痒都不够。”
“……”温辰微微蹙起了眉,不知为何,他心里隐隐觉得,师尊如此意气的作为可能是为了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也太自作多情了,师尊和凌韬的恩怨多了去了,自己不过是其中小小的一个罢了,就算没有南明谷发生的那个小插曲,他俩关系也好不到哪去。
不知该怎么劝谏,温辰只好松开了手,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在现下这事情上,他可真真就是想错了!
对叶长青来讲,前世的那些破事都不值一提,凌韬愿意作妖就尽情地作,他活了两辈子,面对这种稚拙挑衅的定力还是有的。
可是啊,凌韬千不该万不该,最最不该的就是去薅他心头的那片逆鳞——叶长青此人,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护犊子简直护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用一句话来说便是,人不犯我徒儿,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