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韬呆立在他一尺之外:“父,父亲……”
凌风陌森严地望着他:“如何,还嫌丢人不够多么?”
“我,我……”凌韬语无伦次,脸色青红交错,手上虎口处早就被震裂了的伤口,此刻霍地传来了尖锐的剧痛。
是,秦淮河之夜,他是听说过完全不同的版本,但……
凌韬没有勇气向自己的父亲开口。
“让我和他打,让我和他打!”起初他只是低低的恳求,几声过后,渐转成了不甘心的大吼,“父亲,求求你了,温月明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你就让我和他儿子好好打一场,不为别的,至少公——”
“啪!”
吼声被耳光截断,凌风陌杖头一扫他膝弯,他双腿一软,应声跪下。
“逆子,我道你真的有所长进,不像从前那么毛躁,结果就这样?”凌风陌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张口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骂。
“好你个不知深浅的东西,成日不学着收心,就记得争强好胜,斤斤计较,别人都认输了,还要纠缠?本门八卦灵牢就那么点威力吗?连个元婴三阶的小剑修都挡得这么艰难!”
“笑话!”
他好像正在气头,一脚给独子踹倒在地:“你自己是什么身份,难道忘记了吗?第一阵宗的少主,未来黄泉海大封的主持者,沉稳呢,责任呢,天下无数生灵交在你手里,能让我放心得下?”
当着这么多人面,凌韬被骂成个筛子,一时脸涨得通红,话都说不出来。
台下,叶长青指尖点着石桌,眉梢微抬:“说真的,凌宗主是个好父亲,可惜,只是对凌韬。”
“师尊,什么意思?什么只是对凌韬,凌韬还有别的兄弟?”阮凌霜耳朵尖,凑过来巴巴地问。
叶长青笑道:“小孩子看热闹去,少瞎打听。”
阮凌霜瞥了瞥嘴,悻悻地坐回原位,故意小声嘟囔:“也不知道是谁成天和小孩子黏在一起,打情骂俏的,也不嫌羞。”
“咳咳。”叶长青再不要脸,也不能这么不要脸,当即使个眼色过去,提醒她注意着点长幼尊卑。
“嘻嘻~”阮凌霜反击成功,手指拉拉眼皮,古灵精怪地做了个鬼脸。
就这样,一局精彩空前,却又莫名空前的论剑走到了尾声,逐鹿台上三个人,凌风陌训够了儿子,忽然一转身,朝着温辰微微一躬。
“犬子任性,给温公子添麻烦了,老夫代他赔个不是,回去后,自会好好教导。”
看着对面的白衣青年,凌风陌一向讳莫如深的脸上,竟露出了一丝复杂,笔挺的脊梁骨弯下来,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温公子年纪轻轻就能有这般心胸和作为,老夫活了这么些年,罕有所见,当真后浪推前浪。”
“自愧不如。”
温辰徐徐起身来,一双清冷的瞳子漠然望去,望着这个,自己曾经或许该称之为“祖父”的人。
他没有任何寒暄,也没有任何铺垫,直接了当地回了句:“凌宗主,你知道的,今日对阵之人若是我父亲——”
温辰看了看手中灵剑,神色微黯:“……最多三十招,它不会有更多用处。”说完,转身下了逐鹿台。
天疏宗所在的观景云台一阵欢呼,庆祝着天下第一实至名归。
温辰垂着眼帘,越过了一路难以名状的视线,最后走到叶长青身边,苦笑:“对不起,师尊,我没能实现诺言,替你拿下这天下第——”
说一半,戛然而止。
“噫~”旁边传来阮凌霜惊世骇俗的抽气声。
温辰僵成个石像:“师,师尊,这么多人看着,你……”
“看着怎么了,看着为师还不能抱抱你了?恁多管闲事。”
叶长青双手拥着他,十分轻松地道:“小辰,你不是问我,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温辰一愣,连忙解释:“没关系的,我已经想开了,冤冤相报何时了,有些仇恨确实不应该太过执着,我心性不够成熟,险些酿成大祸,多亏了师尊教训。”
……呵,这小子,都什么时候了,还傻不愣登瞎正经。
叶长青轻轻一笑,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耳语道:“管他凌宗主怎么报,总之,你是我的骄傲,今晚。”
“想怎么抱就怎么抱。”
*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叶子撩功日渐增长,最近总能把车开出绿江,然后误入海棠深处,惊起一滩鸥鹭。
第256章 剑灵(五) 剑灵现身
尘埃落定。
云衍真人身着银纹白袍,傲然立于最高的云台之上,广袖轻拂,一柄苍青色的灵剑飒然而出,凌空飞至天枢第一雪山旁,在一长串已经定下的名字上方,稳健地刻字——
第二名,折梅山,温辰。
第一名,天疏宗,凌韬。
字迹由刚猛的化神剑气写就,屈铁断金,入木三分,于茫茫雪山上闪耀着经久不灭的光。
可就在名列第二的“辰”字最后一笔要完工时,西北方天际,猛然落下一道惊雷,砸在绵延的雪山之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