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海打渔的渔民回来了,站在船头,舞动着细长的船桨,在水上留下一道道蜿蜒的痕迹,一叶叶满载着收获的渔船,自遥远的天际围拢过来,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碰上了都会唱一首响亮的渔歌,那调子非竹非丝,悠扬放旷,回荡在辽阔的大海上,久久不能散去。
一晨一昏,六个多时辰,叶长青一刻不停地在给怀里的人渡送仙灵,为其吊着一口气,好看一看这壮美的山河,富饶的土地,勤恳的生灵。
元子夜初时还清醒着,后来就陷入了半昏沉的状态,任他怎么呼唤,那双眼都明亮不起来了。
漏尽钟鸣,叶长青的心情有些沉重。
“阿青。”
“怎么了?”他听到呼唤,连忙收敛精神。
元子夜靠在他肩头,眸子微阖着,轻轻道:“过去,我做昭华散人的那些年,也曾天南地北地奔波,可惜,没有一点心思认真看过,满眼都是仇恨,满心都是执念,看着它们,总为自己和夜良国鸣冤。”
“我眼里有血,看到的,也皆是血色,从来没想过,原来这世界竟是五彩斑斓的。”
“太平。”
“真好。”
仿佛刚从一场旷日持久的噩梦中醒来,他脸色苍白中透着不易察觉的红晕,不知是对身边人,还是对天下人,极轻极轻地呢喃了句:“对不起,谢谢你。”
“……”叶长青喉结涌动一下,酸涩地不知说什么好。
东海深处,瀛洲仙岛,扶桑神木的影子已若隐若现,玄黄的力量即将耗尽,身上的离火与熄灭没什么区别。
“子曦。”忽然,元子夜朦胧地叫了一声。
叶长青眼角微微撑开,有点不明白他真的认不出人来了,还是故意叫错的。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他低下头,温和地应承:“我在,陛下,什么事?”
“……”元子夜沉默半晌,幽幽道,“陛什么下,我是你兄长。”
“好。”叶长青微微一笑,听话地改口道,“我在,兄长,你想说什么?”
似是气力不济,元子夜这一次默了好久,才游丝一样地开口:“其实,天道说的那些,我懂,不破不立,不止不行,时代的更替间,但凡有新生,必然伴随着牺牲,只是……”
叶长青屏息凝神,专注地等着下文,可等了很长时间,都没有等来后续。
他心里一惊,打眼看去,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空无一物。
魂销神陨,灰飞烟灭,六界第一的叛道之人,不在了。
叶长青孤零零地坐在朱雀脊背上,眼看着那扶桑神木越来越近,内心里,从来没有哪一刻是如此通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