塘沽火车站。人头攒动,来来往往的旅者行色匆匆。
火车站外的街道上,也是人流如潮,车水马龙。
一个女人提着一只小小的箱子,走在道路上。她一边走,一边警惕地看向四周,似乎在确认有没有被人跟踪。女人的脸颊瘦削,面色阴沉,两只眼睛狭长而锐利,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人。
她转过街角,在一间小洋楼前停下,左顾右盼一番,然后迅速拿出钥匙,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这一切被旁边高楼上拿着望远镜的严微看得清清楚楚。
她收起望远镜,十分娴熟地从一个屋顶跳到了另一个屋顶,身手矫健,迅捷如飞。
三天前,刘叔的人带来消息,周云沛与陈露已经到达了塘沽。
但是二人似乎并没有住在一起,行踪也捉摸不定。严微、许幼怡、姜斌一行三人到了塘沽以后,严微在城里查了两天,才发现陈露的踪迹,于是一路跟踪到这座小洋楼,看来就是她的藏身之处。
但棘手的是,这栋楼里安排了至少十二个黑衣人守卫——透过洋楼的窗户,一切被严微看得清清楚楚。
三人此前在北平制定的计划可能要有些许的改变,但还好,无伤大局。
猎人的大网已经悄然布开,就等猎物入局,一网打尽。
这天清晨,陈露照例拎着一个箱子出了门,经过火车站前面的街道,向更加繁华的街区走去。行至一处面点摊前,她停下来,准备买几个包子。然而突然有什么事情吸引了她的视线,让她愣住了,手中的箱子“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她看见了一张熟悉但又不可能出现的脸。
然而拥有这张脸的男人很快转身走向街角,在一个转弯处消失了。陈露连包子都没顾得上拿,只是捡起箱子,便向着那男人的方向走去。
也许只是好奇心使然,让她想要看个究竟。
男人走路的速度不算快,也不算慢,就在陈露的前方,然而由于角度问题,陈露就是看不清楚他的脸,也无法确定他是不是自己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跟着男人七拐八拐,就进入了一条冷冷清清的小巷,除了陈露和男人之外,只有一个小小的烧饼摊,就在二人的前方,一个拐角处。
陈露本来准备加快速度追上男人看个究竟,但是她的注意力突然被另外一个人攫住了。
她清晰地看见,许幼怡正站在那个烧饼摊前,似乎是在买饼。
陈露的心情立刻充满了意外的狂喜,之前看到的那个男人已经不重要了。她抛开男人,迅速向许幼怡移动过去。
许幼怡仿佛背后长了眼睛,突然转过身去,沿着拐角转了个弯,然后消失不见了。
陈露赶紧追上去。她没有发现,那男人也不见了。
巷子里静悄悄的。
严微在等待,焦急地等待。
她此刻趴在四合院主屋的房顶上,眼中看着一支狙|击|枪的瞄准镜,死死地盯着院子的大门。
按照计划,姜斌会先进来,然后埋伏在门后。随后是许幼怡,她的作用就是把陈露引进院子,一旦陈露进了院子,姜斌和严微就会一齐动手,合力将陈露制服。
然而问题是,很久了,一个人都没有出现,仿佛三人都消失在了从拐角到院子的长廊里。
太久了,久到严微终于耐不住性子,收起狙|击|枪,背在肩上,然后一个飞跃跳下屋顶,稳稳地落在院子里。
她刚刚落下,就听见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别动。”
那熟悉的声音,让严微瞬间毛骨悚然。她缓缓地转过身来,果然看见声音的主人,陈露,手中握着一支小巧的勃朗宁,枪口指着许幼怡——正被她的另一只手死死钳制住的许幼怡。
“你们真是太天真了。”陈露冷冷道,“就凭她,还有那个废物警察,就想搞定我,未免也太自信了。”
严微看着她,声音中暴露出无法掩饰的紧张:“你放开她,什么都好说。”
这个时候,姜斌踉踉跄跄地从大门外跑进来,他的额头上有一个很大的伤口,正汩汩地流着血。看来是陈露的杰作。
严微忍不住又在心里翻个白眼,真是不靠谱的男人,毫不意外,毫无惊喜。
陈露冷笑:“严微,你心里想什么我清楚得很。我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按照我说的做。”她示意严微,“把你身上的所有枪都丢掉。”
严微几乎是没有任何思考,就干净利落地把肩上的枪卸下来扔在一旁,腰间的两把□□也很听话地拿出来了。
“哼,涉及她的事情,你就这么听话。”陈露面无表情,但言语中有种莫名的酸味。她向姜斌的方向动了动下巴,说:“你,也站到那边去,跟她一起。”
姜斌慢慢地绕过陈露和许幼怡,走到严微身边,双手摊开,示意自己没有武器。
这时陈露开始仔细端详姜斌的脸,一边打量,一边发出感叹:“像……确实太像了。”她停顿了一下,眼睛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流动,“多么神奇的画面……我们三个人,就好像回到了过去的日子一样。”
严微冷道:“不可能,已经回不去了。”
陈露像是被哽住了,但眼中出现了一点哀伤的神色。“你还在怪我杀了小红和阿成是么……”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越来越低,然而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眶红了,却多了几分疯狂的神色。
“我都是为了你好,你明不明白!”陈露恨恨地说,“我杀了小红,是因为小红只会拖累你,拖累所有人——真正到了战场上,每个人都自顾不暇,哪里还有精力照顾别人,你对小红的好只会把你们两个都害了。”她声音越来越大,逐渐像是绝望的喊叫,“至于阿成,那是误伤,我本来也没想杀你,我只是想打伤你的腿,这样我们就不需要继续战斗下去了,我可以照顾你,带你去一个遥远的地方,只有我们两个……”
严微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够了。你不要再说了。”
但陈露似乎陷入了回忆中,自顾自地说着:“那个时候我被英军炮弹所伤,失去意识,等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四周已经没有一个活人。组织的人也撤走了,他们以为我死了。我身上还有伤,就咬着牙逃跑,逃到一户印度人家中,被他们好心收留,也医治好了我的伤。后来英军四处搜捕,我就杀了那一家人,搜集了足够的钱,开始往东逃。我花了很久很久的时间,才回到国内。我也花了很久很久的时间寻找你的踪迹,严微,直到我终于在杂志上看到了你的名字——可是你的名字旁边,却绑定着另外一个人,许幼怡。”
“我当时很好奇,想知道这个许幼怡是何许人也。你在狱中的时候,我尝试跟踪她,结果令我大失所望。许幼怡不过是一个身娇体弱、毫无武力的文人,我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人可以吸引你的注意。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何总是如此喜欢同情弱者,而忽略了真正实力强劲的人。你为什么会被她吸引?她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一直沉默的许幼怡,突然冷笑一声,道:“我的特别之处,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她话没说完,便一脚踩在陈露脚上,这一下疼得她叫了起来——许幼怡穿了一双高跟鞋——手中的枪也偏离了许幼怡。后者借着这个机会,猛然向后一个肘击,并顺势挣脱了她的钳制,整个人立刻抱住头蹲了下去。说时迟那时快,严微已经从身上摸出了一把小刀,手起刀飞,不偏不倚地扎中陈露那只拿着枪的手,“啪”,枪应声而落。
就在这样一个当口,姜斌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陈露反手制服,拷上手铐。这一连串操作仿佛早就商量好了一般,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整个过程不超过两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