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给金蠡打个电话?
我摇了摇头,马上否决了这个想法,暂且不说金蠡正在特训,他要是跑回来了,赶走了私生饭,偌大的别墅里,就剩下我跟他独处了。
他的目光,他的呼吸,他的声音,他的怀抱,他长了茧的指腹,无不具有甜言蜜语的蛊惑性,他的名字甚至只有两个字,远远构不成任何的山盟海誓,可我的心,曾在这一笔一划的两个字里,无怨无悔地沉沦了。
我害怕和金蠡独处,害怕再一次无可救药的沉沦。
我定了定神,索性不管了,到时候再打发他们走吧,反正金蠡又不在这里,他们见不到人,总会识趣的离开的。
不久,我听到了汽车的喇叭声,随后,院子的门铃也响了起来。
我慢慢的走到窗户前,透过玻璃,看到了院子铁栅栏门外一个穿着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被绿荫遮去大半张脸,这应该就是保安口中说的经理了?
果然,那人见到了窗户里头的我,高高兴兴的挥手和我打招呼,大声道:“戚先生,你好啊!我是这个小区的物业经理,有点事,想和你说一下,你能开一下门吗?”
我没见过小区的经理,也不想见外人,而且这个人身为经理,也不懂遵循职责,没有经过业主的同意,擅自将外来人放了进来,又一副自来熟的市侩模样,我不太喜欢,于是回答道:“金先生不在,我也不认识你,你有什么事就打电话找金先生吧。”
“我知道金先生去了棋院,我也是他的粉丝,今早金先生离开的时候,我还跟他打了招呼呢……”经理讪讪的说,好像也意识到了自己没有立场要求我放他进来,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我不想再与他纠缠,警告道:“我不管你是金先生的粉丝,还是小区的物业经理,有什么事,尽管找金先生说去,再不离开,我可要报警了!”
经理看我要放下窗帘,一时着急,大声“哎”了几声,语无伦次的说道,“戚先生,我其实也不是找金先生,不,不,也不是我要找他,是有人要找你!”
经理说着,脸上露出恭敬的神情,侧身让出了位置,透过他让出的空位,我看到了一部黑色轿车停在门口,车门缓缓推开,一个我曾经在电视上见过一面的女子下了车,目光沉静的看向我,对着我做了个单手合十的动作。
这位女子长身玉立,三十岁开外,一头飒爽的短发,一袭白色唐装裙袍,十分有特色,我想忘记都不可能!
她正是金蠡海外的粉丝,叫什么龙王来的?
我心里十分奇怪,她既然是金蠡的粉丝,又知道金蠡在羊城棋院,来这里找我做什么?
莫不是见不到金蠡,病急乱投医,就来找我,想让我帮她说服金蠡?
可是她要我说服金蠡什么?
金蠡虽然错过了七月份之前的所有围棋赛事,可从倡棋杯的复赛开始,和往年一样征战围棋的各大赛事,金蠡的粉丝,大多都在网络上齐集庆贺,可这个女粉,怎么就寻上门来了呢?
还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我的心头开始在打鼓,她不会把对金蠡的不满,发泄在我的身上吧?
如果是从前,我一个男的,断然不可能被一个女的欺负,可是现在的我,不仅打不过一个女的,连逃跑,也没有办法跑得快……
我记得江淮泽说过这个女的很有名气,羊城的很多当权的官员,或者是有钱的暴发户,还有那些名门望族,个个都想和她拉关系,套近乎,应该不是野蛮人。
她还上过电视!
虽然我已经不记得在那则新闻里,这位很有来头的女子说过什么话了。
然而不管怎样,这位金蠡的海外粉丝,有着显赫的身份,即使在异乡他国,仍旧很多人认识她,这种人,就算再生气,也会顾忌身份,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这么一想,我就放心了很多。
“那位又是谁?”我装作不认识她的样子,问经理,“找我做什么?”
岂料经理脸色一变,大声制止道:“哎!你不要无礼,冒犯了赤龙王,是大不敬!”说完,回过身去,双手置顶合十,朝那个女子虚拜了几下,一副虔诚教徒的姿势。
我一时无语,想起曾在江淮泽的口中听过赤龙王在东南亚乃至香港地区的影响力,却没有想到,她的粉丝,都跟中了邪的教.徒一样,将她奉为神灵。
那个也曾出现过电视的赤龙王的随身翻译,这时从车的那一边绕了过来,对我说:“戚先生,我们没有恶意,请你开一下门,赤龙王下午就要回国了,她想见见你,说一会儿话,可以吗?”
我皱着眉,扫了一眼门口双手合十的经理,他拼命朝我点头,示意我赶忙答应翻译的话,可能在他看来,能与赤龙王召见谈话,那是十辈子才能修来的福分!
我犹豫了一下,也想知道这位赫赫有名的海外龙王,找我做什么,于是取来了手机,开了铁栅栏的电子门锁,果然,经理仍站在院子外,只有赤龙王个她的随身翻译踏进院子来。
我才算放了心,开了别墅的大门,请她俩进来。
不料赤龙王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我的肚子猛看,看的我心惊胆战,明明穿着一件宽大t恤,可以很好的挡住挺起的肚子,她怎么火眼金睛的看出问题了?
我强做镇定,抬手请她们入座,快步走向沙发,试图用坐姿来掩饰显怀的身形,却听得赤龙王喃喃说了一串我听不懂的泰语。
我看向那个随身翻译,不料她的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狠狠地咽了口口水,似乎在消化赤龙王说的话的内容。
怔愣的我还没捋清楚怎么回事,翻译就艰涩的开口,道:“赤龙王说,戚先生怀的小孩命格贵不可言,连赤龙王都无法预测他的将来会是怎样的贵气!”
自以为将孕肚掩饰得很好的我,不禁大吃一惊,后退一步,下意识的双手交叠,戒备的护住小腹,冷声下起了逐客令:“什么我怀的小孩,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有事说事,没事请快点离开!”
翻译扫了一眼我的肚子,对赤龙王又一阵耳语,大概是将我的话传达给了她听。
赤龙王叹息着,又与翻译说了一串话。
翻译脸上再一次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她似乎忍不住跟赤龙王确定了一下她的意思,得到肯定之后,才强自消化了震惊的信息,好半会儿,才对我说:“赤龙王说,她跟您的孩子有缘,想认他做干儿子,您意下如何?”
我曾与腹部的小生命交流过,确定他是个男孩儿,可当上回住院产检完之后,我悄悄问过金蠡这个问题,他却笑着说,男孩女孩都无所谓,他都喜欢,我便怀疑是我的一厢情愿了,因为羊城的名门望族,说到底,还是想要一个男孩来继承香火的,金蠡的回答,无疑是在安慰我,就算我生的是女儿也没关系,他照样疼爱。
现在这个赤龙王一开口便笃定我怀的是儿子,还提出这个恳求,倒是让我不知所措了。
“她的好意,我心领了!虽然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我依旧否认怀孕一事,毕竟这种事情,我连李琪琪都还没有勇气告诉,又怎么可能在一个陌生人面前承认?
翻译的脸上再次露出震惊的神色,忍不住低声叱道:“戚先生!您知道整个东南亚地区,有多少人为了见赤龙王一面,只为向她消灾祈福,在吞武里府苦等了无数个日夜吗?除了有缘人,赤龙王一概不见!现在她破格做您孩子的干妈,是天下人都羡慕的福分,您真的……不再好好考虑吗?”她气得脸色涨红,差点把“不识好歹”说了出来。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腹部,里头的小生命动了一下,我心头一震,这也太巧了吧!可小家伙是让我答应呢,还是不答应啊?
一旁的赤龙王似乎有些失望,又对翻译说了一串话。
翻译顿了顿,思索了片刻,才一字一句的翻译出来。
她说的明明是普通话,发音又标准,我也听得明白,却似懂非懂,云里雾里。
什么借气还魂,什么天道宿命,什么铸成大错,什么小惩大诫,什么发展规律……
我依稀知道她们是在说金蠡,可是借气还魂是什么意思?这赤龙王到底是不是神婆骗子啊?满口的天道玄乎,泰国人就这么喜欢研究我们的周易,然后拿这些东西蒙骗国人吗?
我什么话也没有说,可是赤龙王显然从我的面目表情便知道了我一点也不相信她的话,于是轻轻摇了摇头,低低的叹息一声。
没有人说话,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热风从敞开的大门吹了进来,木槿的花香瞬间弥漫了一室。
我深吸了一口花香,站了起来,对赤龙王和她的翻译道:“两位,你们的话我真的听不懂,不过我知道,但凡金先生决定了的事,是不会改变的,而且,我也没有能力让他改变想法……”这话也不算假,从前的金蠡,是从来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的。
现在他愿意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了,可我已经不想和他多说了。
翻译正把我的这席话传达给赤龙王时,一阵欢悦的少儿铃声陡然响起,是我的手机铃声,一首为小砚砚专门设置的儿歌。
我捞过手机一看,不出意外的,是金蠡打来的视频电话。
现在正是中午十二点,也是羊城棋院的饭点时间,上午特训完了的金蠡,就只有这个时候有空,可以看手机。
他在别墅大门的上方,安装了一个监控,我本以为是摆设,毕竟没有看到红光,没想到昨天早上,一阵阴恻恻的大风将满院子的花树刮得摇曳狂舞,天空瞬间黑了下来,远处的黑云里隐隐藏有雷鸣之声,我吓了一跳,慌忙结束了与小砚砚玩的积木游戏,羊城的雨说来就来,窗外一下子就响起了雨点敲打玻璃的砰砰声。
我急忙跑到院子里收衣服,根本没有留意小砚砚也尾随了出来,于是我一转身,就这样和小家伙撞上了。
最初,小腹是有点痛,没一会儿就淡了,慢慢的,我也已经忘记了这事,不料到了中午,金蠡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开口就问我撞伤了没有,肚子痛不痛,怎么没有去医院……
我才知道院子里的监控,是开着的。
现在,远在棋院的金蠡,也肯定看到了造访的来者了。
“戚名,”金蠡正快步走着,他的腿其实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只是喜欢在我的面前装成还没有恢复的伤患,骗了我好几次给他擦药,“赤龙王所说的每一个字,你都不要相信!我如果有逆天改命的本领,我第一个就改她的命!”背景闪过三三两两捧着餐盘在交谈的人,看似是在羊城棋院附近私人承包的食堂里。
我点着头,赤龙王的话,我是不信的,可金蠡这个反应,倒好像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那个翻译显然已经听出了金蠡的声音,走上几步,示意我将电话给她,也不等我同意,就夺过了我的手机,操着一口比我还差的白话,对视频里的金蠡冷声道:“金先生,你最清楚赤龙王的话没有一点的假,天道有它自然的循序,你强行改命,已经导致天道失序,羊城的地震就是上天对你的警告,你如果再执迷不悟,终将受到上天更残酷的制裁!”
“上天有能耐,为什么不制裁我一人,跟羊城百姓什么关系?少将地震推给我!”金蠡不甘示弱的回怼。
我算是听明白了,这个赤龙王,果然是神婆骗子,亏我还觉得她气质非凡呢,羊城的地震,关金蠡什么事?!
我正替金蠡愤愤不平,突然一只手轻轻的压在了我的小腹之上,赫然是赤龙王!
“你干什么!”我厉声问道,虽然赤龙王很快就缩回了手,可我仍觉得被她压过的地方,火燎似的灼.烫起来,慢慢的牵出了一丝微痛。
我心中顿时被恐惧塞满,脑子里不禁浮出了三个字——“降头术”!
她不会对我施了什么咒术了吧?!
比较泰国的一些神神鬼鬼的东西特别骇人,我害怕她伤害我的宝宝。
赤龙王的解释很快就经由翻译的口传达了过来。
“戚先生,您不要害怕,这是赤龙王赐福的最高礼遇!”翻译声音拔高了几度,声音里又是不敢置信,又是羡慕嫉妒,眼眶里依稀还见到了润润的泪花,大概连她自己也从未有过这种待遇吧!
可是,我才不要这种赐福呢!
我连轰带赶的送走了她们,慌忙冲进了浴室,用水仔仔细细将被赤龙王压过的地方,狠狠地冲洗起来。
虽然被赤龙王的手压过的那片肌.肤,渐渐已经不觉得痛了,刚才的火燎灼伤之感,大概也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可我还是害怕!
这份心理作用,一直持续到金蠡回来。
他推开浴室的门时,我还在拼命拭擦小腹,那片区域红彤彤的,可我仍觉得不安全。
我脖子上挂着的那枚戒指,就这样闯入了金蠡的眼帘里。
不知为什么,看到金蠡的瞬间,我所有的委屈感莫名涌上了心头,鼻子酸酸的,眼泪止不住簌簌的掉了下来,觉得自己太怯懦无能了,根本保护不了肚子里的宝宝。
金蠡将我抱在了怀中,细声安慰了我许久,我仍不肯回应他,推开了他好几次,可是每一处他都贴了上来,最后用唇堵住了我的啜泣。
随后我便被他带到了床上,懵懵的看着他剥掉了衣服,才后知后觉的扯过被子,裹住了身子,哑着嗓音道:“不行的!”
“我问过医生了,他说可以!”金蠡哑着嗓子,两只强健的胳膊撑在床上,将我禁锢在他的怀里,眼神闪烁着幽幽的绿光,像饿了许久的野兽。
而我,是无处可逃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