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是那个顾轻,也不知有个什么好命,如今竟能执掌苍衡,那些个长老也任他作为,哪儿拍丹药他就派人去哪,近些年他们派里有了些怨气,实在跟不过,才只追着上品来……”
“何必,那人也未造杀孽,哪算是魔头,又从未出来作怪,他炼丹一把好手,若是死了也可惜,苍衡何苦赶尽杀绝……”
“杀孽那可难说……苍衡瞒得再紧也总有风声,楚仙君在那无尺崖上只留一滩血迹,自此再无消息,生死不定,这事自然怪他身上……”
“你也听说此事?可苍衡的人都说楚仙君是闭关,他并未在崖边……”
“闭关?我可听说楚玄决是被困在崖边受罚,我侄儿亲眼见过他跪在崖边!只是苍衡瞒得死紧,又将那山头下了禁制,这才少有人知……”
耳边喧闹阵阵,我心跳如鼓。
“这……这苍衡也真是罚得下去?竟拿楚玄决作罚……可就算如此,那也不一定是那人杀的呀,苍衡在部署多年,他怎会自寻死路?而且……那可是他师兄啊!当年不也是助他逃脱绞杀……”
“谁知他们过往?瞧他们的样子……怕是有上一段情爱,无非是谁负了谁,”说话的人笑得隐晦又有深意,“他入了魔道,还管谁是他师兄?再说了,他当年在无尺崖不是也亲口说了吗,他要复仇,定要剖胸剜心……”
剜心……
我脚步踉跄,木然走着,踏上长阶。
明明场内无风,我也头戴幕离,可我却觉风吹乱我发丝,耳边呼呼风声,飞鸟怪叫。
他掌心微凉,轻轻抚过,“阿尘,随我回去,不……我随你一起走……”
他声音有着万分痛楚,我却觉得我比他更痛,我脸色茫然,泪水滑过伤疤,混着血滴下来,我轻声呢喃:“师兄……我好疼……师兄……”
烈风似刃,我不住落泪:“我好疼……好疼啊……”
“我不摸了……我不动……”他声音嘶哑得难听,一点都不像平常冷清的他。
我轻轻抬手,剑啸扬尘,寒光乍现。
沧默剑尖离他后心位置还有几寸距离,正要刺下。
他轻声说:“阿尘,我跟你走……”
剑尖一顿,又缓缓松开,我静静看他。
他结界波动一瞬,不知是谁的一道剑光朝我袭来,我听声辨位,险险躲过。
我灰头土脸地爬起来,“你骗我……直到如今你都还在骗我……”
“我没有,那不是我……”
我抓住他衣襟,朝他大吼:“我真想剖开你胸口,剜你心头,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心,你怎能这样对我……我要让你也尝尝这痛……”
“我好恨你,好恨你啊……”
他颤着手,抹开我眼角血色,他灰白憔悴面容映入我眼帘。
“真的不是……”
我心已被魇住,手猛然伸到他背后,紧紧抓着沧默剑刃,刺入他血肉身躯,他喃喃的话语顷刻间就停滞在喉咙的血沫里。
他目光哀切,唇色苍白,努力勾起嘴角,挤出一个笑,但也只是更加难看,“虽不是我,但总归是我选错了路,舍不得爱欲枷锁,好似也逃不开命运结局……”
我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猛地推开了他。
我可以杀了他的……杀了他……我脑海中的有个声音一直疯狂叫嚣。
杀了他!杀了他!
剖开他胸口,将他的心剜出来……让他死……
我赤手抓着剑刃,只需再稍稍一偏,他就能死在我剑下,但我下不去手。
我想起他曾对我展开的笑颜,他给我盖上我踢开的被子,他给我买山楂,每年生辰都买,他总知道我要什么,我要什么他都会给我。
就连我手中的剑,刺进他身体里的利器,也是他送我的……
他明明,明明就是对我好的……十年时间,他对我这么好,怎么就不能对我有爱欲呢!
他养我教我这么多年,我也并无资格恨他……
我和他怎就走到这地步了……不……不……不对!
不对!
我怎会这样伤了他!
我在做什么……我不可能这样做的,我都不像我了,这不是我……
这不是我!
他曾说:“魔是心中欲,念之恨……”
“阿尘,”他目光深深,“入魔不是因血脉,是因心……”
可如今我明了,他那时不过口上之谈,我是噬杀之人,逃不开血脉,避不开本性。
顾轻当年,就应该一剑穿心,直接杀了我!
风声嘶吼,我头疼欲裂,仰头尖厉大叫,震得周围灵力浮动,好几人吐血昏迷,他也承受不住,半跪在地。
这样疯魔的我……我简直认不出我自己,我挣开他颤颤巍巍抓着我手腕的手,仓惶跃下崖,逃开了血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