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消去我大半难言愧疚,心里也阔朗许多。
对,他是为自己好受,他向来不欠人,此举是他还我,我有何内疚难受的?
可我也从未想过让他这样赔我罪。
魔族血脉,剜脸自残皆是我的因果,虽说我怪他告密,但他也未有替我保密之责,他骗我激怒我,不过也是让我远走……
正当犹豫时,倒是师兄拿回我的手,对我摇头。我动了动手腕,还是收回了手。
既然顾轻要这样请罪,那便随他意了,待我找齐药草炼好复原丹,再分他几颗便是。
岑槐显然是好上许多,面色也不再苍白,他调了个姿势,将顾轻翻过来躺在他膝上,“话说回来,我也当请罪,当年顾轻也在楚仙君面前剜脸,我当时惊慌多于愧疚,阻碍了他动手,楚仙君正眼也没给我们,只面色苍白看着崖边,喃喃自语……顾轻再将剜脸时,楚仙君许是再见不得血,便打掉了他匕首……”他极为浅淡地笑了笑,“用了其他法子惩罚……”
这人到底是谁?为何对顾轻往事知之甚详,又谈吐之间皆是维护之意。
还有惩罚,是何惩罚?师兄还从未对我和顾轻使过罚呢……
我正要问,他便语气歉然道:“顾轻方才忽然这样,吓着你了。”
岑槐说着抬了抬眼,看着师兄,“也吓着了楚仙君。”
就连旁人都看出来师兄被吓着了,我就说,他如今经不起这样吓……也不知他看了,夜里会不会做着噩梦……
我看向他,他未说话,脸色一片沉静,与岑槐无声对视,我安慰地摸了摸他手,却觉他手冰凉刺骨。
我揉着他手掌,小心避开他伤口,抬头瞧他,他侧脸分明,鼻梁高挺,眼睫微垂,我眼前模样与他当年比剑而立的神情容貌重合。
我的心忽然鼓鼓跳得激烈,“可是想起些什么了?”
“没有,”他微微笑着,看向我,反握住我的手,“就是在想这屋子怎么收拾。”
岑槐看了他片刻,“楚仙君好似变了很多,”他面露浅笑,目光淡然,好似只是随口一提,“也好似没变。”
“他忘了事,自然会变,”我呛一句,“而且他如今叫江默,别叫他楚仙君,他不习惯。”
岑槐点头,低声道了歉。他礼数周到,态度温和,脾性与顾轻截然相反,倒弄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
岑槐挥袖扫了地上血迹,然后一手捞起顾轻膝弯,横抱着顾轻起身,面色为难道:“他现下虚弱,我要替他治些伤,可劳烦行个方便?”
我以为他觉着顾轻身上脏,要用灵力清血迹,怕弄脏我屋子。
我点点头,指了指屋外,有些窘迫道:“我这屋小,只有外面可行。”
“无事。”岑槐抱着人走到屋外,竟是脚下生风,看来身体已是好了大半,我悄悄探他修为,结果却出乎意料,浑似一团云雾,让人难辨。
我目光追随着到了门口,他往旁一拐,将顾轻放在远处树下,让他靠在树干上,我只能看到他一半背影,顾轻蔫耷耷一只布靴。我正要出门往外看,眼前就挡上一个身影。
“他脱人衣服,你看什么?”
“什么!”
我侧身偏着脖子往外望,只见顾轻下意识屈膝抵抗,眉头微蹙,他察觉到身上衣裳微乱,忽而睁开眼,想推开岑槐,却又无力推拒,只得偏过头去,让其解开自己腰带……
我这下就算再迟钝,也反应过来几分不对。
那人说顾轻将灵力给了他,给要如何给?除了双修,还有何法子?怪不得岑槐体内有两股灵力冲撞,却又在融合……
我瞪着眼睛,不敢置信,顾轻不是最讨厌男子之间……他还说过我恶心,十年未见,他如今却、却……
他可是自愿的?会不会是那人强迫!
因师兄身上诡异禁制,我和师兄还未双修呢……
“别看了。”一只手掌横在我眼前,掌心还有着一道血红。
他神色担心,轻轻摸着我脖颈,“你脖子还有伤,别这样动。”
“我都好很多了……”
他掐我脖颈时的力,还不算我对他的半分,只使力一下又松了劲。我捧着他手掌问他:“那你疼不疼?”
他摇头,“不疼。”
我向他手心吹了几口气,又摸着他手掌,想用灵力愈合伤口,但顾轻那匕首也是个难得宝物,惹得这伤口棘手。
我带着命令口吻道:“那些碗我洗!你休息!”
他没有说话,只摸了摸我脸。
我想起方才血腥画面,叹了口气,“他何必这样,我当初剜脸,不过也是一时冲动,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着了魔一般……”
我话语一顿,想起自己确实是算半个魔族……
他安慰我:“他是自愿的,不关你的事。”
“你当时定也是知道我不想看顾轻毁了脸,这才不让他动手……”
“也许吧。”他笑了笑。
我看出他不愿多谈,便惴惴不安问他:“你方才也听见了,在这里魔族可是人人喊打的,我……虽不算魔族,但也有其血脉,万一入魔,便会伤了你,你会不会怕我?”我轻轻戳他右肩,低着头心虚道,“我以前刺过你一剑,疤也还在……”
“你不是问过了吗?”他微微笑着说,“我不怕,你师兄信你,我也会信你。”
我心里欢喜,嘴上也压不住笑,我抬起头,纠正他话语:“应当是你从前信我,如今也还信我。”
他嗯了一声,没说话。我看着他,想起他为我做的所有,不禁悲从中来,一时感慨。
我环过他腰,抱住他,脸颊贴在他肩上蹭了蹭,即使是我花了钱买的好衣裳,但这里毕竟偏远,出外城镇也只是小地方,拿不到什么好货色,他身上衣料仍有些许粗糙,磨得我脸颊微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