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心微动,问我:“以前我和你是不是常在一棵大树下?”
我以为他快要想起来了,脑海里已有些模模糊糊的画面,连忙点头,“是啊,海棠树,那可是霄元师尊亲手栽下的,应都有两百多年了吧,你常在树下教我剑法心决。”
“我们以前关系……只是师兄弟吗?”
我有些难以启齿:“只是师兄弟,后来我酒醉逾矩,亲了你,可你将我推开了……”好像还给了我一巴掌……
他神情微惑,抬眼看我,又问道:“在你看来,那顾轻的话可信吗?”
我回想起顾轻的话,揣摩了一遍,“还是信个七八分的。”
“他骗过你,你为什么还信他?”
“很多事我只知其一,只有你和顾轻能解释,可你又忘了,我自然只能信他。”
他哑然无语片刻,又问我:“我对顾轻又是怎样的?”
“你很器重他,说他天赋是有,但依他得罪人的脾性,还要练好幻影步逃跑呢,”我想了想,“不过好奇怪,你明明知道他寻宝的癖好,本不该教他这些的,他也不喜欢幻影步,可你硬要他练,就在这一件事上较真过,但十年过去,我上次看他幻影步竟使得出神入化。”
我有些感慨:“想来是懂了你苦心吧。”
也不知道寻了多少宝物呢。
他这样问我,让我不禁想起往日时光,那时我与顾轻关系还算融洽,与师兄也不冷不热地往来着。
我每日都能看到师兄在海棠树下的剑法身姿,和穿过片片花瓣望向我时的眼神。
风姿俊逸,仿若仙人。
那棵淡红妍丽的海棠树,繁盛时犹如明霞,也就是在那棵海棠树下,他推开了我,我幻想的所有柔如微风的眼神都变成了刀剑,狠狠刺进我心。
他摸着戒环,神色还是有些疑惑,“你好像和顾轻关系不错。”
我还在回忆着,眼前都仿佛有着花瓣残影,回过神来又不知如何作答,犹豫了。
“我有没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他也不在意回答,又问:“比如那面万生镜,我有没有说过那面镜子的事?”
“奇怪的话?你一点都不好奇那面镜子,怎会说什么,长老说起炫耀时,你面色不改,就跟我方才同你说的时候神色一模一样,”我说着说着心虚了,“你那时就好像看出我要偷万生镜了,专门告诫我,可我还是差点犯错……”
“你很不喜欢那个长老,为什么还说他尊称?”
“因为我不记得他名字啊,”我回想一下,还是摇头,“我连他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你也不待见他,顾轻也很讨厌他。”
他闻言,又看了看那枚戒环,盯着那符文,半晌无言,才又问道:“我那次罚你,是用什么打的?”他顿了顿,“用手?”
“用戒尺的!怎会用手!”我急得要推他,可又看着他现在这副羸弱样子,马上收了力,只虚虚按了下他胸膛。
我红了脸,好端端的惩戒怎会被他想成这个样子!真是污秽!
“你那时头都不准我抬,不过我也不敢抬,真是太丢人了……”
“只打了那一次。”他问道,但语气却是笃定。
“是……”我很惊奇他猜到了。
“我打了之后,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就离开了,后来好几天都没见你。”
“对,你后来也提都不提。”不过也幸好不提,不然我可丢脸了。
他忽然扶额低声一笑,又抬起头来,看着我笑。
他这样的笑倒是少见,我说不出来有什么变了,不过我看他面容总算好了些,也心喜起来,可嘴上还是说他:“你笑得好傻。”
“对,我好傻。”他还是笑,又看了一眼戒环,才将它还给我,“还有些丢脸……”
我见他当真了,连忙道:“你想笑便笑,有什么丢脸,你近日愁眉苦脸的,我瞧着都伤心死了。”
他脱口而出:“不准说’死‘字。”
他刚说完,我与他便齐齐一愣。
“方才那句话好熟悉,你从前应也说过。”
今日巧合还真多,都有三句话了吧……
“是吗……”他看着我,摸我脖颈,眼里说不清是惊还是喜,是悔还是惑,总之很是复杂,“希望是真的。”
我拍拍他的手,说道:“我早就不痛了,真的。”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神色已是平静无恙,苍白的脸色上浮现一丝红润。
我欣喜地问他:“你今日怎想到问你从前的事了?往日你从未问过。
他摸摸我的脸,“我今天只是想要多知道一点。”
“那你还想知道什么?”
他那像琥珀一样的瞳仁看着我,里面波光微微,映着我的脸,“从前在你眼里,我是害了你的人,你为什么还要救我?”
“我也不知,好奇怪,”我有些迷茫,“那时我是真想杀了你的……”
话说完,我便吓了一跳,忙闭上嘴,紧张地看着他。
他却反而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