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紧固的面罩会放大呼吸的声音,由此给心脏带去一丝丝的紧张感。
温山眠甚至能听见自己快跳的心音,这不为别的,只为他竟然闻见了眼前紫罗兰的花香。
明明失去了嗅觉,可那花香却仿佛能直接穿透面罩,进入人的身体一般。
让温山眠不自觉伸手握了握长刀。还好,能感觉到手下刀柄的存在。
可方才还在身后咆哮的黑海与海怪却是无法再感知到了,连带着管理处的人员一起。
温山眠的左手下意识往旁边抓,然后发现也没有办法找到先生的手,即便对方在三秒前还牵着他。
……很好。
温山眠看向那片在海风中轻轻摇晃的紫罗兰花海。这便可以确定,他处于幻境之中了。
温山眠接触过很多幻境,以前在越川山上的时候,幻境简直就是血仆们的拿手好戏。有个别头狼,有时也能显现出一点逊色于血仆的致幻能力。
而它们的幻境,大多是诡谲的,朦胧的,目的是模糊攻击者的意识,模糊他们的记忆,有时甚至会让他们忘记为什么来到这里。这样的幻境接触多了以后,再陷入其中时,不仅不会沉沦,还会激起一些本能的排斥反应,让身体变得更紧张。
这是人类意识的一种进化。
可是眼下这片幻境却很奇怪,它既不让温山眠忘记自己为什么来这里,甚至也不屑于隐藏先生存在过的痕迹,好像根本不介意被温山眠发现一般。
偏偏即是如此,当温山眠看向面前飘荡的层层花海时,内心竟也还是感觉到了安宁
哪怕他的大脑已经清楚意识到了,眼下是幻境,也丝毫不影响他内心的平静之感。
甚至当那一朵朵黑色的紫罗兰之花朝他绽放时,温山眠的唇角还不自觉挂上了一抹轻微的笑意。
“紫罗兰……”温山眠往前稍稍走了两步,便见到了此前管理处见过的那块石碑。
这石碑上的字迹已经非常模糊了,的确只有“紫罗兰”三个字清晰,至于后边仅存的两个字位。
温山眠伸手去轻轻抚摸,感觉很像是“梦园”。
或者说,根本就是梦园。因为在温山眠抚摸的同时,那两个字竟在他手下渐渐清晰,与此同时,漫山遍野的紫罗兰,也释放出更加梦幻的紫色光端。
它真的长得同湛蓝崖花有那么点相似,当温山眠靠近时,同样会蹭向温山眠的脚,那触感和湛蓝崖花一模一样,不像是植物,更像是生物,可却是植物的外表。
这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温山眠已经完全不理解了,而在这样的安宁感之中,他甚至不想去思索,只依稀还记得脑海里谁同他说过,一旦登陆,必须得快速穿过紫罗兰的花海,前往位于岛屿最终山崖上的古堡。
温山眠怀揣着这仅有的一丝意识,努力地想要往古堡的方向走。
可他越是往那边走,内心的安宁感就变得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浓郁的悲哀,仿佛有谁在内心挽留他一般。
低头看去,就会发现那些花朵争相用根茎束缚住温山眠的双腿。
更有一道声音包含着失落地问他:“为什么要去那边呢?”
“哗”的一声响起,四下的黑海变得更加黑,雾气也变得更浓。
温山眠走了好几步以后,突然感觉脚下的触感不太对劲,于是低头看去,发现这一朵朵紫罗兰竟并非是生长在泥土之上,而是生长在各式各样杂乱的钢铁零件之上。
有炮弹、有枪支、还有无比坚硬的混合土、甚至是硬到险些划破温山眠双手的钢精。
这柔软的花朵,竟然就是长在这样的地方的……?
可是不对啊,温山眠分明记得,他当初登陆的时候,脚下踩的是泥土没有错。
登陆两个字在温山眠的脑海中闪现,没多久就开始催促唤醒他的意识,要前往古堡的目标变得愈来愈清晰。
他猛地从被麻痹一般的意识中清醒过来,想要催促已经发软的身体往古堡的方向跑。
然而他的目标越清晰,脑海里的那道声音也就越清晰,不断询问着他,到底为什么要去古堡那边。
等到最后,甚至由清晰变得厉声诡谲:“你为什么要去那边!”
这让温山眠感到难受极了,因为在那一瞬间,他总感觉自己好像不是一个登陆古堡的新客,而是被某个同紫罗兰有交情的人附体了一般,面对那声音的质问,竟会感觉到羞愧。
“我、我想要去那边……”温山眠话才说到一半,却感觉胸腔好像已经被某种羞愧给填满了,到最后,甚至连眼眶都热了起来:“我想要去那边……”
他想说找血清。
然而就在这最后三个字出口之前,一道无比惨痛的哀嚎却在耳边响起,混杂着嘶吼,竟是那瓦德尼亚斯海怪的声音。
伴随着海怪的吼声,温山眠眼前的画面一转。
所有的紫罗兰在一瞬间枯萎凋谢,原本声嘶力竭的质问,到最后也变成了非常无力的一句。
“你到底为什么要去那边?”
花朵衰败,下面的钢铁裸露出来。
古堡也消失,世间的一切好像就只剩下被轰炸成碎片的小岛飘荡在这海间,上边搭载着满满一岛的武器残骸,战争遗产。
温山眠又嗅不到那紫罗兰的花香了。
甚至感觉眼前整个画面都变得阴暗了许多,无端透着一股末途的悲凉。
这种悲凉感就好像一个漩涡,随时可以将人吸纳进去,让人喘不过气来,仿佛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容身之所。
正当温山眠的情绪被这样的意识填满时,他却突然又看见,在碎岛的远方,好像立着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很高大,高大到略显古怪。
就这么从钢铁之中凝聚而成,像浓雾中的一抹黑墨。
旋即回头朝温山眠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