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姜燃的屋门被寒珠敲响。
他面色冷漠地跟着寒珠下楼。
日光穿过花树,风摇曳着花枝,偶尔落下几片花瓣。树影中多了张吊床,南柚躺在吊床上,眯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
吊床不远处坐着应长欢,正拿着小算盘拨着,算这些日子在鹿城的花销。
南柚伸出一条胳膊,去够桌子上新摘的草莓,因还隔着段距离,她又是个懒骨头,连翻身动弹一下都不愿意,够了半天,摸了个空。
“公主,姜公子到了。”寒珠上前,端起草莓,递到南柚跟前。
南柚起身,身上堆的花瓣簌簌坠下。
她一见姜燃,眼睛就变得亮晶晶的,比她头顶的日光还要灼眼。
“阿燃,你来了。”她跳下去,故作摔了一跤,往他怀里扑。
姜燃犹豫了一下,没躲,被她搂住了腰。
她身上都是花的香气,混着日光的燥意,一股盛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南柚松开姜燃,对着寒珠比划:“腰身大概这么粗,你先记下数据。”
寒珠笑着向姜燃解释:“姜公子,公主说你的衣裳旧了,命我们给你裁几套新的。”
姜燃身上还是从狐族穿出来的那套紫衣,在乱葬岗跟恶灵大战,磨损得不成样子,多亏他手巧,绣了些花纹,看不出来是补丁。
寒珠拿尺子给姜燃量了其他尺寸,量完尺寸,南柚说:“走,我带你出去逛逛。”
她抓起姜燃的胳膊往外走,行至应长欢身边,想起他是男配,走始乱终弃的剧情时,还要拿他当工具人。
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恶毒女配,要对剧情查缺补漏,不能让这个工具人当得太过明显,她决定先铺垫铺垫,便对应长欢说:“你一同去,你的衣裳也旧了。”
身旁的姜燃不甚明显地皱了下眉头。
应长欢是南柚的账房,南柚的一应收支,都在他手里的这把算盘上。
他拨算半天,这些日子的花销已超出原本预计的支出,正愁眉苦脸,不知从哪里补回来,南柚还要给他和姜燃裁衣裳,只好委婉提醒:“公主,咱们的开销已经超过预算。”
“无事,再过些日子,咱们就能回西京了。”
城内有家成衣铺,店里的裁缝是鹿城最出名的。南柚带着姜燃和应长欢两个,直奔这家店。
掌柜见南柚是个大客户,眉开眼笑,好声好气伺候着。姜燃的尺寸已经量过,南柚让他们给应长欢量尺寸。
南柚转头,指着壁上挂着男装,说:“这件取下来,给他试试。”
新裁的衣裳要好些日子才能送到手上,姜燃的旧衣不能再穿,南柚打算给他买两套现成的凑合着。
“这件,还有这件,里头那件,都拿下来。”南柚财大气粗地挑了几件她喜欢的颜色。
鹿城不比陈国,老板与店里的裁缝只见过男子给女子买衣裳,没见过女子出手阔绰,为男人豪掷千金,都不禁打量起姜燃和应长欢。
这两位少年郎,一个形貌昳丽,一个俊朗温雅,品貌皆是上乘,放在鹿城也是一等一的罕见。
姜燃换上白衣,从屋里头走出来。
“我就说阿燃穿这身好看。”南柚高兴,叫他们把衣裳都包了。
她不喜暗沉严肃,给姜燃挑的多是清新淡雅的颜色,南柚让寒珠把姜燃的旧衣扔了,姜燃只好从新买的衣裳里头挑了件靛青色的,把身上这套亮眼的白衣换下来。
店里还卖些衣物的小配饰,南柚走到架子前,抬手取下一枚藕荷色的荷包。
荷包绣工精巧,香气扑鼻。
南柚想到什么,唤了一声:“长欢。”
姜燃掀帘而出,刚好撞进南柚低头把荷包系在应长欢腰间的一幕。
“长欢,这个很适合你。”南柚说话的时候,眼角余光悄悄打量着姜燃的反应。
应长欢受宠若惊:“多谢公主。”
少年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这个冷漠的反应让南柚十分失望。
几人踏出店铺,街头一块告示牌前人头攒动,南柚不由好奇,吩咐道:“寒珠,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片刻后,寒珠回来报:“启禀公主,是城主府张贴出的告示。告示上说,未来的城主夫人祝嫣小姐,不满意府里绣娘绣出来的嫁衣,打算从城内征聘新的绣娘,有意向的,可前往城主府自荐。”
应长欢道:“公主想进城主府,又不愿暴露身份,这倒是个好机会。”
寒珠皱眉道:“堂堂陈国三公主,岂有给别人绣嫁衣之理?”
南柚亦道:“我们陈国女子能诵诗书,打算盘,观天象,舞枪弄棒,行军打仗,就是不会做刺绣。”
好叭,她说了一大通,就是在掩盖她连颗扣子都不会缝的事实。
“我去。”声音是从南柚身侧的姜燃口中传来的。
第二日,姜燃果然进入城主府,与一众绣娘参加考核,最终绣出一朵牡丹,引来园中蝴蝶栖息,被破格留下。
嫁衣样式复杂,就算有九名绣娘通力合作,也要绣上一个月的时间。两日后,南柚以姜燃表妹的身份,跟着姜燃入府。
听闻姜燃绣出的牡丹能招来蝴蝶,祝嫣特意召见了二人。
南柚从前只闻其名,这回终于得见祝嫣真人,不免多看了两眼。
毕竟是这位在鹿城搞出以鹿为尊的荒唐事来。
祝嫣容貌秀美,体态端庄,只是肤色过于苍白,神色间又隐隐透出倦态,给人一种不符年纪的沧桑感。
祝嫣客气地与他们说了几句话,吩咐丫头,带他们去园子里休息。
南柚挑了间与姜燃房间挨着的屋子住下。
太阳落山后,城主府里里外外,各处角落都点上灯笼照明。
据说,是那位祝嫣小姐夜视不好,曾有一处的灯笼被风吹落,害得那祝小姐跌了一跤,此后城主就吩咐下去,城主府入夜后,必须将各处的灯笼都点亮。
数日下来,南柚与园子里的几个丫头都混熟了,旁敲侧击出些信息。
千笙这个名字是整个鹿城的禁忌,她当然不敢张口就问,她打听的是祝嫣和鹿林深的事。
千笙与鹿林深、祝嫣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提到鹿林深、祝嫣的纠葛,就难免扯出与千笙有关的陈年往事。
祝家是鹿家的幕僚,祝嫣从小长在鹿家,与鹿林深亲密无间,鹿家惨案那日,祝嫣回了祝家,刚好避过一劫。
她的父亲没有那么幸运,葬身在这场灭门惨祸中。一个失去父亲,一个失去所有亲人,祝嫣与鹿林深,某种程度上算得上同病相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