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啥?
他眯起眼看向对床,何一明已经睡了,被子盖得平整,拖鞋整齐地靠在床脚,鞋尾朝内、鞋尖朝外,床头的音箱还亮着灯,何一明睡前总会听几首古典音乐,边庭听不懂那些吊着嗓子唱出来的歌,只觉得何一明把老旧的军营宿舍住出了皇室的味道。
这样上流的一个人会像他一样焦躁、情.欲难忍吗?
会想睡顾长愿吗?
顾长愿呢?
该不会也想和何一明睡吧?
边庭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倏地坐起来!
操!
翌日,天没亮,边庭就顶着一双黑眼圈朝雨林走去。
他受了伤,还见了血,顾长愿坚决不让他去猎猴,说至少等伤口愈合了再去,但边庭习惯了早起,又一睁眼就看到熟睡的何一明,心里堵得慌,换了衣服,往包里塞了些装备,出了哨所。
雨林静谧,浓雾弥漫。岐舟一看到他就从半人高的树干上跳下来:“带枪了吗?”
边庭:“没带。”
“那么威风的枪怎么总是不带?换做是我就天天背在身上,”岐舟替边庭惋惜,又问:“那个秋什么呢?”
边庭指了指腰间,岐舟眼睛一亮,扑上去:“给我玩玩!”
“不行,有子弹。”边庭侧身一闪,岐舟扑了个空,再扑,被边庭狠狠敲了一榔头。
“小气,”岐舟捂着脑袋:“今天不打猴子?”
“不打。”边庭找了个树墩坐下,翻出昨天画过的地图本,对着瞎子河画起来,顾长愿不准他猎猴,但没说不准他来探路,幽猴不主动攻击人,待在林子里还算安全。边庭心想这雨林太大,能熟悉一点是一点,万一以后医疗队还要进雨林,好保护他们。
岐舟好奇地靠过来:“你又画地图?”
“嗯。”
“怎么老是画地图?”
真没意思,他想看边庭打猴子。
“顾教授用得上。”
又是顾教授……那个鸟窝头有什么好?岐舟不高兴,踢了块石头:“你们怎么都喜欢他?”
边庭手一顿,在纸上戳了个洞。
你们?还有谁?
他望着岐舟,眼神紧张,岐舟像是懂了,说:“岐羽啊!”
“岐羽平时腿疼死了,但她就是不说,不过我看得出来,鸟窝头给岐羽做了手术,岐羽就不疼了。”岐舟闷声闷气地皱眉:“岐羽也喜欢他。”
边庭舒了一口气。
好险,还以为又来一个给他添堵的。
过了几日,边庭伤口好了大半,嵘城研究所又送来三台am-999野外红外线狩猎相机,说要架在瞎子河到火山脚沿线,确定幽猴的生活轨迹。
边庭接过相机,顾长愿再三叮嘱他要小心,千万别再受伤。边庭听了,心里美滋滋的,忽又想起何一明说顾长愿只是心软,又胸闷得慌。
架好相机后,边庭多了一份任务,每隔三天就要沿着瞎子河到火山脚取回录像,交给舒砚。舒砚整理出幽猴的生态报告发回研究所。
又过了一周,婳娘送来一些水果,说岐羽的腿好得差不多了,能下床走动,还说岐羽开心极了,每天都笑嘻嘻的,士兵们盛情难却也就收下了。
边庭依旧每天去雨林,不是猎猴就是画地图,岐舟跟前跟后,吵着要玩他的枪;医疗队长时间待在实验室里,试图从幽猴的血液里分离出恶沱病原体,然后在培养基中得到纯培养,但是进展缓慢,有些幽猴没有感染,有些疑似携带恶沱,但很难分离出来。何一明越来越急进,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一开始舒砚还受得住,没熬几天就躲回宿舍写报告去了,说再这么干下去,病毒没找着,人先疯了。
顾长愿看着何一明的背影,有些恍惚,他俩刚认识的时候,何一明就是这样,极度渴望成功,他从不怀疑何一明能有今天的地位,甚至觉得如果世上只有一个上位者,那就是何一明。
四年不见,他倒是一点儿没变。
顾长愿忙完手头上的工作,和何一明打了声招呼,何一明没听见,顾长愿也不在意,脱了防护服朝镇上走去。他突然想见见岐羽,不知道那个倔强又隐忍的小丫头怎么样了。
他隐约觉得岐羽和何一明很像,都涌动着摧枯拉朽、常人不能及的力量。
走近镇子,茅屋之间巨树错落,阔叶似乎被阳光烧焦了,卷成一张收拢的帆。顾长愿想起刚上岛那天,狂风暴雨中夹杂着黑烟和吚吚呜呜的吼叫,高瞻说岛上雨多晴少,可那日之后,一直艳阳高照,似乎真是火祭起了作用。
顾长愿仰起头,看着天空,忽然有人从背后扑上来,撞得他后腰一阵酸痛,低头一看,岐羽抱着他的腿咯咯直笑。
顾长愿笑:“小丫头,能出门了?”
岐羽望着他,眼睛亮晶晶的,仿佛盛满阳光。
“能出门也不能瞎跑!摔了怎么办?!”顾长愿佯怒要敲她脑袋,岐羽也不躲,咯咯笑出声,牵起顾长愿的手就朝家里走。
岐羽腿上缠着绷带,走路一跛一跛的,但步子轻快了很多,经过几间茅草屋,岛民站在门口戒备地看着顾长愿,岐羽不看他们,大大方方地牵着顾长愿,顾长愿忍不住揉了揉岐羽的脑袋。
到了家门口,顾长愿正要进屋,岐羽反倒是双手叉腰,堵着不让他进。
顾长愿纳闷,见她一吱溜跑进屋,又一吱溜跑出来,抱了一张亚麻地毯铺在地上,铺得平平整整,坐上去轻轻拍了拍。
顾长愿:“让我坐?”
岐羽抿着嘴,笑吟吟地看着他。
顾长愿笑了声,“好,你说坐就坐。”挨着岐羽坐下,岐羽又咯咯笑起来。
婳娘从屋里出来,看到岐羽红光满面,也跟着开心,说:“这孩子从小就不爱说话,有时候我也摸不准她在想些什么,看她现在这么高兴,我猜,她正要去找你,你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