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由头的心动了一下,“我忽然发现……”他摸了摸边庭的额头,沾了一手的雨水,“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边庭脸上浮起一层红光,顾长愿的动作让他心跳加速,他抓着顾长愿的手贴在脸上,顾长愿手好冷,像在冰水里泡过,他想用脸焐热,又担心自己的脸不够暖和,轻轻放到嘴边啄了一口。
顾长愿笑了一下,指着墙角:“去把那张椅子搬来。”
边庭不解,倒也老老实实照做了,顾长愿搁了碗,把两把椅子拼在一起,拉着边庭坐下,身子一歪,散了架似的靠在他腿上:“我睡一会儿,岐舟醒了叫我。”
边庭见他侧着脸枕在自己腿间,露出白皙的颈窝,心头一阵躁动。四下寂静,边庭心里却是电闪雷鸣,静不下来。
顾长愿阖上眼,却没真的睡着,他只是累,浑身被掏空的累,边庭的体温让他平静,迷迷糊糊中,他做了一个梦,和往常一样,他被困在漆黑的房间里,缩在角落。他在黑暗里找一丝光,但一无所获。
“木头……”他含含糊糊地唤了声。
“嗯?”
“等我一觉醒来……你不会不见了吧?”
边庭轻轻撩开他额头的碎发,掌心贴上他的额头。
“不会。”
顾长愿闭着眼笑了。
“那就好。”
只要睁开眼,不是他独自一人……他就安心了。
傍晚,高瞻送来蚊帐、脸盆、毛巾、拖鞋、毛毯、枕头和一张折叠床。医疗队要日夜看护,至少要有一个睡觉的地方。
“先将就着用,缺什么就说,”高瞻掸了掸床上的灰尘,又拆开崭新的蚊帐撑在岐舟床头:“他不要紧吧?”
岐舟还在昏睡,浑然不知有人围着床边走动。顾长愿叹了一口气,岐舟除了高烧外没有其他的并发症,病情不算严重,但毕竟是前所未见的病毒,血清又不能保证百分百治愈,高瞻一时问起,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高瞻挂好蚊帐,见顾长愿面露难色,小声问:“不会传染吧?所里上上下下都是兄弟……”
顾长愿摇了摇头:“不通过空气传染,按理说不接触岐舟的血就没问题,岐舟用过的碗筷毛巾我们会及时消毒,如果战士们担心,可以尽量远离隔离室。”
“那倒不用,后勤工作还是交给我们。”高瞻说完,又打量着屋内,问还需要添置些什么,顾长愿便说还要去镇上打听有没有其他的病患。高瞻听了,满口答应下来。谈话间,屋外响了一声闷雷,高瞻走到窗边:“对了,刚刚收到通知,直升机准备第三次登岛,顺利的话,你们要的东西两小时内就能到。”
太好了!总算有一个好消息了!
顾长愿跑到窗边,虽然窗外还是乌云满天,但既然直升机准备登岛,雨势多半是减弱了。
高瞻走后,顾长愿坐在折叠床上休息,边庭端来热水,他没心思喝,就干捧着。
不一会儿,蚊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岐舟撑起身子试图坐起来,可使不上力,又摇摇晃晃地跌回去。
“躺好。”顾长愿冲到床边,探了探岐舟额头,“别乱动。”
岐舟平躺着,睁着黑黢黢的大眼睛,目光来回在屋子里打转,陌生的环境让他不安,他抓紧身上的毛毯,脸涨得发红。
顾长愿拿起棉签,沾了水,轻轻抹在岐舟嘴上,岐舟抿着嘴唇,视线穿过顾长愿看向边庭,半晌才吐出一句——
“你的……枪……呢?”
顾长愿一下子愣了。
边庭也愣了,傻傻道:“没带。”
岐舟嘟起嘴,撇过脸不说话了。
病成这样,岐舟居然还惦记着边庭的枪?顾长愿哭笑不得,继续润着他的嘴唇:“感觉怎么样?”
岐舟挂着失望的表情,小声问:“这是哪里?”
顾长愿:“哨所。”
“婳娘和岐羽呢?”
“她们在家里,”顾长愿想了想,又说:“等雨小一点儿,她们就会来看你。”
岐舟沉默了会儿,看向边庭:“我生病了吗?”
边庭没有说话,走回桌边默默盛了粥。顾长愿扶起岐舟:“先吃点东西。”
“我猜我是生病了,”岐舟垂下头,下巴几乎缩进脖子里:“我身上好热,那天从谷底回来就好热,睡了一觉还是好热……”
岐舟说得急了,连声咳嗽起来,顾长愿拍了拍他的背:“别急着说话,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先吃一口……”
岐舟病恹恹地瞟了一眼白粥,微微张开嘴,顾长愿拈起勺子喂到他嘴边,岐舟抿了一小口,又说:“我一觉醒来,天亮了,想去雨林找英雄,可是起不来,又倒回床上……”
顾长愿:“你从谷底回去后就这样了?”
岐舟点了点头,顾长愿寻思着把岐舟说的记下来,拿起病历、把碗交回边庭。
“掉下谷底前,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岐舟昂起头,没听明白。
顾长愿只好问:“你记得瞎子河边那群幽猴吗?全身长着黑色的毛的那种。”
岐舟听懂了,眨着眼睛:“记得。”
“你有没有被它们抓伤或者咬伤过?”
“没有。”
“没有?”顾长愿陡然抬了声调,岐舟吓得一抖,‘咚’的撞在墙上。边庭心疼,轻拍着岐舟的背,安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