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见有东西砸来,吓得东躲西藏,哇哇乱叫,又骂老嶓发疯。
不好!又要乱!高瞻心道,连忙去拉扯老嶓,拦着他冲向人群。谁知,忽地人影晃动,一个瘦小的人儿从身边蹿了出去,竟是岐羽!他只顾盯着骚动的人群,竟忘了这小丫头,边庭也察觉了,手快一抓,却没抓住,岐羽狠狠甩开他,直接扑向老嶓。
“啊啊啊!!!”
岐羽尖叫着,扑倒老嶓,老嶓脚步一晃,重重跌在地上,岐羽压在老嶓身上,挥起牛角杵就朝老嶓头上挥去!
砰!
老嶓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
砰!
又是一声惨叫!老嶓被打懵了,连挨了好几下才想起来用手去挡,想伸手抓住岐羽,可岐羽动作太快了,下手又狠!他根本抓不住,只好狼狈地护住头。
“你这个疯子!你干嘛啊!!”
岐羽打红了眼,哪里还听得见?她用尽全身力气挥着牛角杵,朝老嶓的额头、脸、鼻子抽去!打得老嶓在地上翻滚!牛角杵渐渐浸了血,骇人极了。
老嶓疼得鼻涕眼泪直流:“都站着干嘛啊!!!把这疯子拉开啊!”
镇上的人吓坏了,你看我我看你,不但没上前,反而怯怯地往后退,越离越远,老嶓的止不住惨叫,一声惨过一声,倒是高瞻、边庭和孙福运反应过来,去拉岐羽。岐羽力气大得很,又打红了眼,高瞻连抓了几下没抓住,边庭一把握住岐羽的手腕,把她提起来。高瞻和孙福运连忙扶起老嶓,老嶓被打得鼻青脸肿,额头都出了血,狼狈极了。
孙福运吼:“快滚!!再多说一句老子拿枪崩了你!”
老嶓颤颤巍巍,唉哟哎唷地跑了。
孙福运叹了口气,又去看岐羽,岐羽头发乱了,一茬一茬地贴在岐羽汗涔涔的脸上,额头鼓着青筋,眼里布满红丝。
“哎……”
孙福运叹气,伸手去撩岐羽垂到眼角的一绺发梢子,岐羽还没从厮打中回过神,倏地张开口,一口咬上孙福运手背!
边庭和高瞻大惊,孙福运疼得一嗤,忍不住蹙眉,倒也没说什么,换了左手拨开她额前的湿发。
“丫头啊,”孙福运语重心长,“婆娘……婳娘把牛角杵交给你……可不是让你打人的。”
岐羽鼓胀着眼,视线在孙福运脸上停留了一瞬,转头望向躲避的人群,眼里凶光未熄。
第九十二章 复仇(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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骚动过后,孙福运拉着岐羽回了屋。婳娘的屋被烧烂了,屋顶漏着几个豁口,阳光斜射.进来,照得地上斑斑点点。按理说,这屋被雨浸太久,太阳一晒容易垮,可岐羽疯起来成年男人都拦不住,万一再让她听到什么闲言碎语,保不齐要闹出人命,只能先让她进屋避一避。高瞻和边庭爬上屋顶,牵了几根绳子绑住横梁,镇上的人远远盯着茅屋,似乎还在喳呼什么,被高瞻狠狠一瞪,吓得散了。
屋子先前被石头砸过,药罐子撒了一地,药汁横流,晒干后全是黑一块黄一块的渍。炉火早就熄了,烟灰凌乱,孙福运一阵唏嘘,打他记事起就没见过这药炉子熄过,现在婳娘去了,火也熄了。他蹲下身,从火堆里扒出火镰子,吹了两口,点了柴火。
“过来坐吧,我给你烧壶热水,先喝点儿。”
岐羽像没听见一样,捡起地上的药罐子,一个一个摆回药架上,又把散落的荨麻、桫椤和栲树叶一捆一捆扎好,挂回墙上。孙福运静静地看着她,要不是她头发还散着,领口被扯破了,耷拉在肩膀上,一点儿都看不出刚厮斗过。他看了会儿,低头拨弄着柴火,烟灰扑上他被咬破的手背,盖住青紫色的牙印。
这小丫头狠起来是真的狠。孙福运揉了揉手背,心想。
收拾好药架,岐羽进了里屋,孙福运一抬眼就只剩个背影了,连忙跟进去,见岐羽坐在床头,紧紧捏着牛角杵,不知是难过还是生气,牙齿咬得紧紧的。孙福运叹气,不忍再看,扭头看向窗外。里屋里唯一一扇窗还没他胳膊宽,四四方方,像深穴里的洞口,火山下的雨林被窗棱切头去尾,只剩下满框的绿。
岐羽静静坐着,无意识地抠着牛角杵上的浪纹,过了半刻又跳到床下,拖出一个木箱子,翻出歪歪扭扭的弹弓。高瞻和边庭加固好梁柱进屋,就看见岐羽坐在床边,一手拿着牛角杵一手捏着弹弓,一双眼睛木木讷讷的,好像什么也没看进眼里。
孙福运苦笑:“辛苦你们了,既然小丫头回来了,先交给我吧。”
高瞻看了眼边庭,他都两天没合眼了,是该回哨所睡一会儿。走到茅屋外,见镇上的人衣衫褴褛地蹲在帐篷前,又不放心,就在婳娘茅屋外坐下,腿一伸,半眯半睁就当休息了,倒是边庭没了任务,径直回了哨所。
走出镇子口,边庭忽一蹙眉,停在一株棕榈树下,身子一转绕到树后。打从镇上起,就有一道视线紧跟着他,他不想惹事,只当没看见,可出了镇子,视线还跟着。边庭绕到树后拽住来人胳膊,反手一压,就听一声尖叫。
是个女人。
他连忙松手,定神一看,是凤柔。
凤柔脸上沾着泥,头发里耷着蕨叶,草草乱乱的,衣服还是进山那套,从祭坛回来就没梳洗过,颓靡得像垂垂欲坠的老树叶。
边庭:“你跟着我?”
凤柔涨红了脸,局促地问:“顾医生呢?”
“他没来。”
“哦。”凤柔垂下头,望着脚上脏兮兮的鞋,不说话了。
边庭对凤柔没太多感情,虽然可怜她的父亲和爱人都死了,孤零零的,可这个女人咋咋呼呼,做事少根筋,搅得镇上大乱,反倒让人怜归怜,就是心疼不起来。边庭见她不说话,便要走,没走几步凤柔又跟上了,他走,凤柔就走,他停,凤柔也停。
边庭皱眉,转过身看着她。
凤柔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我想找顾医生……有事想问他。”
同一时间,实验室。
顾长愿站在观察箱前,小猴子一动不动趴在里面,它很难再称成为猴子,更像一团凝胶,如果摇晃观察箱,它就会跟着来回滑动,要是翻转箱子,就会看到一团透明的粘物毫无挣扎地掉下来。可即便这样,它仍有呼吸,还算活着。顾长愿看了一会儿,从冰箱里取出肝脏切片,切成小块,晾着树脂塑料等待硬化,这是个慢活儿,要等很久,他靠在椅子上,趁空气寂静,想着最近一连串的事情。
一开始,医疗队只是单纯地寻找病毒的来源,从瞎子河倒堰塞湖再到火山山洞,顺利得超乎想象,就连他都以为只要把小猴子的血液样本寄回嵘城研究所和gcdc,剩下的就是等候指示,是要更多样本还是回所继续研究。可突如其来的暴雨打乱了这一切,他们被困在哨所,进不了山也回不了嵘城,接着岐舟病发,此后每过一天都度日如年,漫长又艰难。
敲门声打断了顾长愿的思绪,他推开门,见边庭站在门口,不由得笑了笑,又看见边庭身边跟着凤柔,轻轻皱眉。
“怎么了?”凤柔不会无故来找她。
凤柔:“我……想……找你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