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1 / 2)

无名之境 烟花令 4885 字 7天前

“没进到山洞里面?”高瞻舒了一口气,幽猴生活在洞穴深处,既然岐羽只是进了山洞,或许没碰上幽猴?“我记得是要接触幽猴才会感染?她一小丫头没可能从猴爪下全身而退吧?”

“我不知道,我问过了,但她没说,所以想带她去抽血求个安心。”边庭扒着柴火,声音沉重,高瞻听了,跟着心累,宛若一座大山压在心头。

“她不会说话,你叫她怎么说……”他拍了拍边庭肩膀,“不管怎么样,偷跑去山洞不是小事,我去找岐羽,再派人和医疗队说一声,你要是累了就先休息,等我消息。”

边庭沉默了片刻,长长叹了一口气,搁下捣火杵:“还是我去吧。”

边庭一走,屋里霎时空了。高瞻看着阳光下飘浮的灰尘,心乱如麻。按照边庭的说法,岐羽不光去了婳娘坟前,还进了山洞,可她进山洞做什么?是想看看婳娘临终时说的、曾经夺走镇上几百条人命的洞穴?还是有别的目的?细想来,那日找到岐羽,是士兵们沿着瞎子河就看见岐羽正往回走,与其说是被他们找到,倒更像是岐羽主动被找到?边庭曾说婳娘坟前乱七八糟的脚印,也许是岐羽为了不让人找到她,故意做出来的。那天他还笑话边庭,说他想多了,可要真被边庭说中,这小丫头的心思怕是比成人还要深。他不由得想起岐羽坐在皮卡车上无声微笑的样子,霎时出了一身冷汗。

同一时间,岐羽正被孙福运像麻袋一样扛在肩上,她还没跑出镇子就被孙福运逮着了。没多久,边庭追出来,说要带她去哨所,孙福运连理由都没问,扛着她就朝哨所走。她不想去,又打又闹,孙福运却箍紧了不放。边庭一声不响跟在孙福运身后,她被倒扛着,只能看到边庭沾满青苔和淤泥的鞋。

不知道走了多久,晕晕乎乎中看到灰白的水泥路,耳边有士兵的声音,她听不清,倒是有一团巨大的黑色的影子从地上一直延伸到孙福运腿上,那影子好似一朵长了翅膀的凤仙花,翅膀有千百丈长,无止境地蔓延。她仰起头,见是一架新的直升机,比哨所里那个大一倍,第一次见。

不一会儿,她感觉自己被放下,双脚着了地,便不由自主走到那直升机前,摸着那冰冷的铁皮巨兽。她很羡慕这个庞然大物,有坚硬的翅膀,可以飞上天,飞过宓沱岛,飞到她看不见的地方。好多次她都看见这个庞然大物在天空盘旋,从火山这头飞到大海那头。如果她也能飞就好了,她就能在婳娘坠崖的时候一把拉住她,带她飞走。

孙福运心想这小丫头看直升机入了迷,便放下心,叫边庭去叫顾长愿。

他只顾盯着岐羽,却忘了——

镇上,日照当空。蒜仔像个癞头蛤蟆,被追得到处逃窜。

“都说了钥匙在孙福运身上,你们找我也没用啊!”他捧着一个空盆,见人就躲,“要不你们去找当兵的!他们肯定能开车门!”

一听说要找当兵的,谁也不肯出头,只叫蒜仔去找孙福运回来。篝火前,十来人围着空空如也的大锅,大眼瞪小眼,这眼看就要到正午,孙福运却不在镇上,没人能开车厢就等于没米下锅,没米叫他们吃什么?

高瞻听到动静,走出屋,刚好平头带着换班的士兵来了,便叫平头带蒜仔去开后车厢,一场风波才平息下来。

“米不多了,总有一天要吃完的。”平头担心道。

“后院那些白菜都熟了吧,好像还有萝卜。”本来就是救济米,总不能老向上讨,这些天凤柔带着镇上的女人种菜也算有了存粮。高瞻陡然想起老宗,他日日夜夜守在菜田里,现在却得了病。

“你来的时候见着边庭了吗?”

“见着了,还有孙福运,说是要给岐羽抽血,我赶着来换班,没多问。”

找着就好,就怕这小丫头又乱跑。高瞻心说,又细细打量着镇子,暴雨的时候镇上的人都躲在帐篷里,现在雨过了,太阳不要命地晒,泥土都涸得板硬,着不住暴晒的茅草屋早垮了,还硬挺着的都比土碉堡还厚实,人们各自回了屋,帐篷也就空了,被镇上用来晒衣裤,红的绿的布衣裤衩,都在太阳底下滋滋冒着烟。

“帐篷要是没人住了,就拆了吧,搁镇上占地方。”高瞻说。

平头说行,招呼几个小兵上前,偏偏镇上的人不让拆,和平头争得面红耳赤。到了正午时分,蒜仔和凤柔在篝火前忙活,有年轻女人来帮忙,把野菜切碎了倒进锅。不一会儿,有人端了碗、陆陆续续排着队。高瞻瞅着队伍:“好像少了些人?”

平头:“少了人?”

“嗯,镇子西的老丁,东边的翠翠,尕子的媳妇……都没见着。”

“这……”他只知道尕子的媳妇要生了,其余的还没真留意,“我去问问。”

平头跑到大锅前,凑近凤柔耳语了几句,凤柔抻长脖子左右瞧了瞧,示意蒜仔照看着,朝就近的茅屋走去。高瞻见凤柔打听去了,就蹲到火堆旁扒起饭来,这是平头给他带来的盒饭,本该趁热吃,可现在饭菜都凉了才有空扒上一口。

不一会儿,平头回来了,说尕子的媳妇一早看见胖崽子和老宗生病,心里烧得慌,现在在屋里躺着;老丁不知道是夜里着了凉还是吃坏肚子,上吐下泻,暂时没胃口,不想吃;至于镇子东的翠翠……

“翠翠怎么了?”

“早上不是老宗和胖崽子一直流血么,翠翠说老宗和胖崽子中了邪,说镇子有恶鬼……在屋里不出来。”

“操!”高瞻暗骂了一句,这动不动就神啊鬼的,到底是什么毛病?高瞻想起镇上流传着山神的说法,头都要炸了,摆摆手说:“算了算了。”

到了晚上,不仅孙福运和岐羽没回来,排队打饭的又少了几个,高瞻心里不踏实,总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着,倒是士兵们心宽,围在火堆前躺的躺、睡的睡,虽说是盯着镇上,但他们也不情愿和镇上太亲近,一开始都是一腔热血,可总是热脸贴冷屁股,次数多了,心里多少有点怨气,现在只要没人打架闹事,吃饭的多一人少一人,关他们什么事?有人掏了扑克,坐在火堆边炸金花,高瞻知道士兵们心里烦闷,只叮嘱不要耽误了巡夜。

岛上的夜本来就黑得瘆人,现在又各自回了屋,除了茅屋里点点火光,一点儿生气都没有。高瞻在镇上巡视,路过尕子屋外,听见有女人嗯嗯吱吱地叫,似乎很痛苦,尕子一口一个“老婆,忍忍,再忍忍”,听着也是可怜。尕子媳妇白天就没出来吃饭,多半身体不舒服,现在没了婳娘,岐羽又不在,能个连照看的人都没有。他倒是想请哨所里的医生来看看,可人家没开口,他冒冒失失地闯进去,倒像是听墙角了。

高瞻叹了声,又听一阵急促地脚步声,巡夜的小兵朝他奔来,边跑边叫唤。

“小声点,吵什么?!”高瞻喝道。

小兵匆匆站直了,喘着粗气:“高排长,又有人生……生病啊……”

什么?!高瞻大惊。

生病的人的住在镇子东,一家三口全躺在地上,脸白如纸。家里的男人原先是个硬朗的汉子,暴雨之后缺衣少食,瘦了二十来斤,这日早上,他就隐隐头疼,腰酸骨软,只当是夜里着凉,没当回事,听说老嶓的孙子生了病,还去凑了热闹。到了晚上,渐渐觉得疲弱无力、哼都哼不出声,迷迷糊糊中见到一个人影,也不管是镇上的人还是巡夜的士兵,挣扎着爬出门外,紧紧拽了那人裤腿。汉子身边躺着他的老婆和女儿,两人身子蜷成弓形,显得很僵硬,好像一动就会扯断筋骨似的,不停地干呕着,却吐不出东西。

“怎么会这样?”一家三口都生了病?高瞻脸色铁青,“快去请医疗队来!”

小兵颤颤巍巍,站在没动,高瞻气极:“还愣着干嘛?!”那小兵支支吾吾地说:“生病的不只他……一个……西,西边还有……”

话音刚落,平头就来了,瞧着地上蜷缩的三人,又瞅了瞅高瞻阴沉的脸色,低声道:“西边也有人生病了,两个流鼻血、两个高烧,还有白天一直呕吐、连午饭都没吃的老丁……”

“怎么了?”

“死了。”

第一百零七章 复仇(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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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日前——

实验室里鸦雀无声,纯白的防护服、罩住整张脸的面罩让堆满医疗器械的屋子更加冰冷。何一明分离血清、切片,至始至终都冷着一张脸,顾长愿在显微镜前搜索细胞里的异物,他更情愿老宗和胖崽子染了脑膜炎、黄热病,哪怕是裂谷热或者兔热病,反正不要是恶沱。从汪正才死在嵘城起,没有一人从恶沱感染中生还,唯一还活着的,是一只几乎被融成一团液体的小猴子。

“如果真是恶沱怎么办?”顾长愿看向观察箱。

“向上汇报,运一批m1干扰素和血清过来。”何一明公式般回答。

实验室里的血清只够维持小猴子的生命,如果老宗和胖崽子感染,血清远远不够。谈话间,舒砚冲进屋,一边翻找着血袋,一边嚷着胖崽子又流鼻血了,没有喷溅,就是不停地滴落,他不得不给胖崽子输血。顾长愿听了,心情更加沉重。

没多久,边庭来了,说起岐羽去过山洞。

“山洞?”顾长愿惊呼,就连何一明从显微镜中抬起头,竖起耳朵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