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闻一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如此壮观过的候鸟群时过于震惊的表情。
一开始的时候,只是一两只鸟歇落在夏宫外的沃野中,接着三三两两,再后来像是一朵移动的黑云,向着夏宫俯冲而来。
鸟儿低鸣声响彻云霄,羽翅振动声在山谷回应,眨眼之间,沃野上遍布着各种小生灵,它们绕着夏宫寺庙的金顶盘旋飞行,一瞬间仿佛安详佛国在人间显现。若来的时候正是夕阳西下,金红云天和染金的雪山成为背景,便真是佛国在人间了。
张闻一嘴笨,这时候脑子里有奇景瑰丽,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偏了话头说:“往后一年,候鸟来时,我们一起去看,很是震撼人心的场景。”
“嗯,张大夫,双鹤。”周隽提醒完毕后想应该是特别震撼人心的,都让张大夫不说正经事了。
“来这里的候鸟是为了吃饱喝足蓄好力气飞越雪山去到温暖的地方。这些鸟中最漂亮的便是蓑羽鹤,他们的眼睛旁边有一缕白色的羽毛,很漂亮……我去做医疗援助的那年,夏宫外面的农户捡到了一只折了腿的蓑羽鹤,送到夏宫来求佛爷医治……”
“结果,佛爷也正生病,是你治的。”
“是。”张闻一点点头,“治好了之后,错过了迁徙的日期,它的同伴已经飞走了。放飞它的那天,原野上还有另一只鹤,应该是它的伴侣。因为它被我们带走了,那只鹤一直在等它。”
“它们飞走了吗?”周隽看着张闻一的脸,有车窗外的霓虹从他脸上一闪而过,让他的表情看起来生动了些。
“佛爷不让它们走。”
“为什么?”
“蓑羽鹤的迁徙之路要飞过这世界上最高的山,每一年在这次迁徙中,它们的族群数量都会损失四分之一。这两只鹤已经失了大队伍,这时候走一定是飞不过去的。”
“佛爷病着,恻隐之心更甚,能理解。”
“它们每日哀鸣,眼看时日一天过了一天,如果再不走,过雪山的最后一阵暖风就没有了,佛爷终究还是放了它们……双鹤振翅离开,佛爷还掉了眼泪。”
“它们应该……”周隽大约想到了后果,失群之后恐怕……
“没有,来年又回来了。断腿的那一只,腿上系着红丝绳,佛爷亲手挂的。它不怕人,和自己的伴侣落到夏宫的院子里,还带了一只小鹤……”张闻一说完,笑了笑。
“我最喜欢佛爷说的这句。”周隽莞尔,“那山是这里最高的山……到底有多高?”
“主峰八千八百多米,蓑羽鹤要飞的路线大约是七千米左右的高度……”
红灯亮起,张闻一伸手拿自己的手机,周隽摁住他的手,把自己的手机递到他的面前,一张超高清的蓑羽鹤近照,灵动唯美,“它真的很漂亮……你说了要带我去看的,不许食言。”
张闻一笑,他总是能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对于他的话,张闻一郑重地点点头。
要说后悔的话,周隽就后悔昨天晚上回家之后趁着没有开灯吻了一口张闻一的下巴,然后就被欺负到了半夜。
被张闻一解开了衣裳扣子之后,周隽觉得明天和邵副院长约好了的事情不能耽搁,还努力地争取了一番。一把捏住张闻一的手着急地说:“张大夫,明日有要事,可不能精神颓唐,可不可以……”
回话的人是没有的,只有张大夫已经搂住周隽腰身的手更加用力了。
“夫君……”娇气地叫了一声之后,周隽笑着搂住了张闻一的脖子。
“叫夫君是要。”张闻一终于出声,这句肯定句说完,万事都没有了回转。
到半夜周隽憋着最后一口气咬在了张闻一的手臂上,“叫夫君也可以是不要。”
张闻一手指上绕着他的头发,笑着在他额头上亲一口说:“太复杂了我不好理解,还是要比较好。”
想要再咬张闻一一口却是半点力气都没有了,周隽含恨闭眼,算了算了睡觉要紧。
到早上,精神颓唐的只有县爷一个人而已。张闻一早已经精神奕奕地起了床。等到他来楼上叫周隽起床的时候,周隽觉得他整个人身上都在发光。
“一定是采了本县的阳气才补得这样精神奕奕……”周隽迷迷糊糊想着,伸手给张闻一。
并不知道他伸手做什么,但是既然伸出来了,张大夫就给他接住了。
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张闻一握住,周隽扁着嘴说:“揉揉……”
“哪儿?”
“腰……”周隽说完懒懒翻了身,“我要买一个超级大靠枕,超级大,能让我陷在里面的那种……”
手掌覆在他的腰上,隔着短袖衫轻轻揉了起来,“买靠枕,不如按规矩办事儿,不要乱亲人。”
“我是亲一下而已,是被亲的人不按规矩办事儿……”周隽趴着笑。
“那今日要按什么规矩办?”张闻一听见他哼哼出声了,手上力道有加重了一些,今日的事情自己还有许多的不明白,是要让县爷好好教教的。
周隽喜欢张闻一加重了一点的力道,哼哼地更给劲儿了,享受了许久才说:“按我的规矩来,你们的规矩都撤了。特别是金爷爷的规矩。”
“师父的规矩哪儿不好?”张闻一继续揉,用上了掌力,往下撑,周隽叫了一声,他手收回来却又被周隽的手给按住,应当是舒服了,于是再来了一次。
“金爷爷的规矩哪儿都好,就是对王副院长有成见这一点不好。”周隽说完回头,看着张闻一说:“你……”
“是。”张闻一应了。
师父对许多不是一线医生出身的人都有成见,特别是在行政这块,这样的人到金院长手里,要求都很高。
“嗯,一个好徒弟。”周隽听见了张闻一不偏不倚的回答,给了他夸奖,“平心而论,王副院长的工作能力怎么样?”
此话一出,张闻一认真回想了这些年来王副院长的工作。她负责的科室与工作,出彩甚多是无可厚非的。只是,她来的时候职业行政出身之外还带着不好的传闻,这些都让附二院的人在看她时不由得多思虑两分。
“金爷爷不喜欢王副院长会经营,不喜欢她不是医生,也不喜欢她空降附二院是捡了大学内斗的漏子,还不喜欢她最早上位靠的是两场婚姻……”周隽了解地可真是详细了。
对于周隽能够知道的这么详细,张闻一很是震惊。这些事情作为附二院的职工,时常听人谈起,要归拢起来终归要花时间,他这前前后后不多的时间里就将事情弄得清楚了,真不愧是县爷。而后又冷静下来,细细想了想,县爷能够弄得这么清楚是从哪儿找到了切入口。
“县爷……”张闻一原本顿了顿的手上揉捏又继续起来,“跟邵老师下棋下成了知己?”
“咦?!”周隽被这句问话给问精神了,睁开眼睛看着床头山挂着的他和张闻一的大头贴,神神秘秘地说:“嘘,我和老邵的交情最好了,但是老邵不乐意宣扬,你就当还是不知道这件事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