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朝武城的繁华威严,位于城中心的城主府邸却并非是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的殿宇宫楼。
青瓦白墙,再普通不过的宅邸,因着高悬的“宴府”二字,凭添几多威严肃穆。
再是桀骜的人路过此处,也不由低头,放轻脚步,显出三分谦卑与敬畏。
宴安歌将人带到门前站定,解释道:“我们家人不多,这些年这宅子住得正好,娘亲嫌麻烦,一直没有改。不过周围都是空的,想扩建也方便。阮阮,你想要什么样式的院子?到时候我们可以慢慢看。”
阮千柔不动声色地睨她一眼,这小孩,说她一句,她这称呼倒是改得麻溜。
宴安歌没注意到她的眼神,这样说着,她已经开始盘算朝武会后她腾出手来要修建哪些房子了。
首先,自己的院子肯定是要扩建的,样式先不提,阮千柔的药房、书房必须安排上,离自己近点。
卧室不需要,她可以把自己的贡献出来。
然后是演武台。
她成家了,不能再占着娘亲的演武台不放。以前是娘亲手把手教她习武,以后她也可以手把手教自己的孩子。
对了,孩子!
孩子的房间也要有。
虽然她们现在还没有孩子,但说不定哪天就有了呢。草木之灵的事没着落,她们也可以收养。
收养几个好呢?
到时候看阮阮吧,阮阮应该不讨厌小孩。不过要是收养的话,可以再晚一点,这样她们能有更多的独处时间。
其实也可以早点先收养一个。
早培训早上岗,这样她就可以早点脱手朝武城的事务,跟阮千柔过闲散日子。
宴安歌还隐隐有个念头,要不直接收养一个让她娘教去,这样她娘可以直接跳过她,把城主之位传给孙子孙女,她彻底解放。
不过考虑到她娘已经计划着退休,宴安歌只能放弃这个不孝的念头。
好了,孩子有了,孩子的房间也要提前准备好。
男的?女的?
好像也没有特别的偏爱,那就都准备好了。
这样的话,小演武台也多准备几个好了。免得她孩子也像她以前一样没眼色,总在爹娘切磋的时候插一脚。
不然,也一并给孩子准备个药房吧。
毕竟是她和阮阮养的,说不定会像阮阮一样喜欢学医炼药……
阮千柔并不知道,在跨越门槛的这短短时间里,宴安歌已经设想好她们今后数十年的生活。
最后是一道略带欢喜的声音打断了宴安歌的无尽遐想。
“少主回来啦,这么长时间在外,又没有照顾好自己,我看着都瘦了一圈。”
说话的是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夫人,半只袖子空荡荡的,人看着孱弱,却迈着小碎步健步如飞。
宴安歌笑得牙不见眼。
阿奶以前在家都叫她小小姐的,一听就没气势,今天还特意叫她少主,真给面子,不愧是她的阿奶。
不过听到后半句,她又苦了脸。
“阿奶,哪有很久,才半个月不到嘛。我上次回来你就抱着说我瘦完了,这哪还能再瘦?再说明明我壮了一圈好嘛,阮阮做菜很好吃的,我天天多吃三碗饭。”
她说着,原地转了个圈,以佐证自己话中的真实性。
然而,宴安歌口中的阿奶日常关爱小小姐后,转头就将人抛到脑后。
她单手握住阮千柔的手,满脸慈爱,“这位就是少夫人吧,哎,长得真俊,我打眼一瞧,就跟我们家少主特别般配。”
宴安歌在一旁介绍,“这是明秋阿奶,是我们宴府的大管家。”
明秋是宴朝舞娘亲的侍女,从小照顾她长大。在当初那场灭门之祸中,她拼死逃出给宴朝舞通风报信,却耽搁了伤势。虽侥幸捡回一条命,但残了一条手臂不说,武功亦是全失。
后来宴朝舞重建宴府,将人接回来照顾。
明秋虽说是侍女,对宴家人也是如同家人般的存在。宴韩两人都没什么长辈在世,明秋反而成为宴府中辈分最高的一个。
宴安歌说着,凑到阮千柔耳边,小声补充道:“连我娘都管那种,有事找阿奶准没错。”
她这样说,明显是经验之谈。
阮千柔看着她得意翘尾巴的小模样,心下好笑。
说来宴安歌也是明秋一手照顾大的,她稍微动动嘴角,明秋都知道她是要翘哪根小辫子。
闻言,她不给面子地拆台,“少主还好意思说,我哪能管城主大人?不过是小小姐每次犯错,都往我身后躲,小姐怜惜老奴,才没让我跟着折腾呢。”
阮千柔听到“小小姐”这个熟悉的称呼,会心一笑。
说来,她是见过明秋的,在梦中。
那时正是朝武城势力极具扩张的时候,宴朝舞夫妇忙得不可开交。梦中宴安歌没有回去,不久后,明秋就赶了过来。
看起来比现在年轻不少的明秋就是每天追在宴安歌身后,叫着“小小姐”。
当然,隔代亲或许在任何一个老人身上都会体现。
与明秋所说不同的是,她对宴安歌这个小小姐可是护得紧。每次宴朝舞气急要动手,都是她将人挡下来的。所幸明秋护短却不糊涂,每次都能让宴安歌主动意识到自己的不对。
随着梦境远逝,梦中鲜活的人影也渐渐变得模糊。
直到此刻现实再见,那浅淡的印象迅速与心中遗留的温暖勾连,胸腔中顿时涌上说不出的亲近与欢喜。
“明秋阿奶。”阮千柔唤了一声,反手握住她苍老粗糙的手掌。
“哎。”明秋高兴地应声。
不愧是将宴安歌从小照顾大的人,虽没有血缘牵连,两人笑起来牙不见眼的模样真是说不出的神似。
宴安歌还想抗议明秋的拆台,但有了新宠的明秋阿奶才不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