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格诺格。”
熟悉的,少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冷淡的语调,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棕发男人不必回头就知道来人是谁。
“雪莉。”
略微偏移视线,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发完疯的蛋奶酒声音沉沉地叫出这个代号,算是一声招呼。
“实验报告呢?”
“那边。”
“数据还是那样?”特意和男人保持开一点距离,雪莉翻看着目前的研究结果。
和设想的不同,组织并未让还在学习进修阶段的她直接接手银色子弹的再造。
目前她接手的名为“琥珀黎明”的药物同样原液样本皆被销毁,只留下残缺的实验资料,以及……
少女看了一眼男人的方向。
据说自愿接受药物实验的实验体。
“还是那样。”
有问必答,已经燃尽的海底火山暂时休眠。
“……这样啊。”
以冷淡的交流作为结尾,礼貌性地点点头。艾格诺格以为雪莉会转头就走的时候,栗发的少女却抿着双唇,像是要说些什么一样站在原地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这个星期第三次,宫野志保这样神色莫测地盯着他。
怎么了?北藤阳想这么问,但是死火山状态下的艾格诺格不会主动和外界搭话,而喷发状态的艾格诺格……怎么看都不会和人好好说话。
于是艾格诺格对少女的视线置若罔闻,继续埋头于手头上的工作中。
眼见着弹幕又开始刷【志保快跑】了,北藤阳觉得有什么话还是让她在这里说出来比较好。
“劳驾让一下。”棕发的男人好像连说话都觉得累,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冷漠地看了她一眼,示意雪莉把他拿东西的通道让出来。
这样搭话应该既不显得突兀,符合艾格诺格给人的一贯感觉,又能提醒她已经沉默的够久,北藤阳想。如果她还是不说出来,继续这样盯着我看的话,我们又只能在沉默中相看到天荒地老了。
好在看起来只有一方煎熬,实则两方都如坐针毡的沉默终于被少女打破了。
踌躇一阵后,她咬着下唇开口。
“……你接受过琥珀黎明的实验,能提供什么数据吗。”
口不对心,她想问的不是这个,艾格诺格想。但也没什么可隐瞒的,这个设定由他本人讲出来比较好。
“只有我的身体数据。”棕发男人缓慢又缺少表情的,秘密被当成五元的硬币随便砸出去,没有钱箱也没有连注绳,已经破灭的愿望掉在实验室光洁明亮的地板上没有声音。
“我没有实际参与那个项目的研究,仅作为实验体参与——像琴酒说的,如果可以你可以使用我的身体。”做实验。
艾格诺格在心里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加上后面那个名词,如果三木丈在这里一定会说他这句话好怪吧。
“……不用了。”雪莉沉默了一下,回绝地干脆。她紧张的时候有抿起嘴唇的习惯,对于她这个年纪的女孩来说,无论是对谁注射药物,还是切开谁都身体,按理说都是只会出现在科幻小说电影里的桥段。
“唔。”艾格诺格也点点头,原本应该再次兴奋起来,毛遂自荐地疯狂科学家可能因为处在休眠期,略沉吟后也点点头。
白炽灯管因为线路接触不良闪烁,在头顶垂死的人造星子苟延残喘的呼气又吐气,排风扇细微嗡鸣,实验机器突突运转。
人与人缄默,他们再次陷入难熬的气氛中。
“巧克力……”
不知是因为空气是否太沉闷难捱,亦或是现在的艾格诺格给了她些许不会突然发疯的安全保证。雪莉——十二岁的宫野志保犹犹豫豫地问出想问的问题之一。
“那个是你给我的吧。”
陈述句,根本不需疑问。从第一天那巨大的惊吓后,每天都会出现在她的办公桌上,包裹着金箔的幸运巧克力。
是进来送文件的时候特地留下的吗?
不必推理也能猜出它们的来源,纸条上写着不同内容的巧克力成为深色木质办公桌的新宠。
“你好”“今天好吗”“愿你有个美好的一天”,纸条用漂亮的花体印上简短的问候,送出甜味的祝福却是狂气的根源。
理所当然的,雪莉一个也没吃。
但巧克力却逃过了被嫌恶地扔进垃圾桶的命运。男人身上的谜团太多,为什么要给自己送巧克力,为什么要特意提到向宫野明美问好的事情?
他知道自己父母双亲和姐姐的事情吗?一而再出现在自己桌上的幸运巧克力是在向自己传递着什么,有着什么秘密吗?
再三思忖以后,宫野志保选择挑选一个艾格诺格比较正常……相对正常的时间询问。
科学家们的一举一动都受到干涉,进入这栋研究设施就没有隐私可言。顶着无处不在的摄像头和监听器,宫野志保不敢把话说得太明白。
“是。”
大大方方承认了自己是每天定时定点的往少女办公桌上赠送甜蜜的赠品,艾格诺格终于转过来些,把视线放到雪莉身上看着她说话。
“为什么?”
为什么,很难回答又很好回答的问题。
因为我扮演的疯子实在是吓坏了你,你以后是个剧情重要人物,要是被吓出什么好歹或者留下什么心理创伤就不好了,我还要跟在你身边增加关注度呢——这样回答肯定不行
北藤阳想了想,艾格诺格是个自成一派的疯子,许多行为与理由不能按照正常人的逻辑来考量。
但他的一切疯狂行径又事出有因,有自己行动的理由和动机。
简单的来说,有一定攻击性,逻辑不能按人类考虑,但确实心怀善意的存在会给出的答案。
北藤阳想了想自己身边按照这个人设,在遇到这个场景时,那个人会回答的答案……
“因为巧克力是甜的。”
棕色长发的男人声音平板的回答,在实验室惨白的灯光下右眉上的疤痕越发明显,他像意识不到这个答案的幼稚一样,面对呆愣的少女又重复了一遍。
糖是甜的,人被杀就会死,所以我为什么要给你糖呢,因为巧克力是甜的……纯粹的三木丈式废话。
“巧克力是甜的,人在尝到甜味的时候心情会变好……我一个朋友的口头禅。”
像意识不到少女满脸的“你在说什么”一样,给出这个没头没尾答案的男人依旧没有多余的情绪,抱起研究资料和实验样本就准备离去。
“等,等一下!”
还有事吗?在出门时突然被少女叫住,男人回过头。
按下那个怎么听怎么不对的回答不说,少女终于问出此行最大也是最在意的问题。
“……我……我姐姐托我问你。”
“‘还记得那一天的雨吗?’”
“……啊,当然。”冷白的光下不知名字,仿佛只有代号的疯狂科学家终于在如死灰的状态下露出了别的情绪。
怀念,感慨?宫野志保辨别着从厚厚面具里泄露出的一点语气,那天晚上感受到的欣慰与疲惫都不是她的梦境。
“……那一天真的下着很大的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