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们找到一间无人的值班室,宫野明美摸摸婴儿柔软的胎发,是和男孩一样的棕。
“你弟弟好可爱——”把在值班室里找到的旧衣当做干燥的大毛巾丢给不负责任的哥哥,宫野明美逗弄着他怀中小小的婴儿。
只有一颗乳牙的孩子咯咯笑着抓住她的手指,看起来很有活力,但在婴儿里都显得过小的身体和差劲的脸色让宫野明美有了这孩子身体不好的第一映像。
“他不是我弟弟。”没有拒绝毛巾,但也没有放开抱着婴儿的手,像是溺水之人最后一块浮木一般,不知名的棕发男孩没有为自己擦拭身体,反而用织物轻轻擦着婴儿的脸颊。
“他也不会死。”
“不是弟弟,那是……?”明美歪了歪头,对着男孩张开双手,“那样你也会感冒的,先擦擦吧,我帮你抱着这孩子?”
“……”带着些怀疑看着宫野明美,判断她没有威胁后,男孩最后将婴儿交出去的动作也显得迟滞。小小的孩子在明美怀里不哭也不闹,只是啊啊叫着向亲人伸出手。十一二岁的棕发男孩抿抿嘴唇,有意把视线从婴儿身上扯开。
这孩子好轻,宫野明美想。
明明那么珍重的抱着他,为什么在放手时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呢。
“侄子。”
“诶?”明美小小惊呼了一声。“明明看起来是兄弟……”
但感到对方隐隐抗拒提起这件事的情绪,女孩马上换了个话题,说起自己的事情。
“对了,我叫宫野明美,你叫什么名字,也是这里的孩子吗?”
“这里的……你姓宫野?”
对方以一种奇异的表情看了她一眼。
“宫野家的女儿?”
“诶,你认识我父母吗?”
“……”仿佛是怜悯,又仿佛是嘲讽,当时的宫野明美觉得莫名,长大后却一眼就能发觉的情绪。男孩勾起嘴角意义不明的笑了笑,放在他身上显得早熟。
“是吗。
我的……这家伙的父亲也在实验室里工作。”不愿意把兄弟的称谓说出口,索性指着怀里的男孩,借此代称。
宫野明美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男孩在回答她的第一个问题,说自己确实是研究员的家属。
说不定以后能成为玩伴。刚刚搬离熟悉的地方,和以前的朋友全断了联系,明美憧憬着能在父母工作的地方交到新的朋友。
你以后还会在这附近吗,带着这孩子一起?我可以来找你们玩吗?询问的话语还没出口。明美还有很多话题正想和奇妙又神秘的孩子说,就被雨幕外传来的,似有似无的,父亲呼唤着自己的声音打断。
爸爸还没有伞,我得给他送过去,宫野明美只能抱歉的冲对方笑笑,把幼小的婴儿重新交还给年幼的叔叔。
“我的伞就留给你们用吧,要早点回家哦——不要再带着那孩子淋雨啦!”
下次见面的时候,再把伞还给我吧。女孩笑着说。
向外推开无人的值班亭大门,明美对着男孩摆摆手,撑开对小女孩来说显得过大的伞,消失在雨幕里。
“……结果之后再也没有见过他。”宫野明美充满感叹的说着。“留着长棕发的男性,听到这个描述的时候就在想会不会是那孩子呢。”
女孩平静的生活被父母的意外离世打得粉碎,原本最大的烦恼只是裙摆打湿,一夕之间竟然掉入深不见底的漩涡里。
父母的葬礼上没有下雨,黑衣的乌鸦来来往往,交头接耳的飞来飞去,宫野明美站在人群外脸色煞白,怀抱小小的妹妹,没来由的想起男孩惨白的神情。
绝望,悲伤,迷惘,又不得不活下去,为了亲人活下去。
那是在深渊中成长的孩子的眼神。
但坚强的女性咽下这些,只是对大洋彼岸的妹妹打着趣,努力逗她开心。
“如果真是他的话——你就替我问问他‘还记得那天的雨吗?’”宫野明美笑着说。
“不过多半只是在别的地方见过的其他人,是我搞错了吧。”
“啊……好。”宫野志保迟疑了一下,没有把巧克力的事情也说出来。
“对了,当时那个人最后有告诉你名字吗?”
“我记得不太清楚了……不过,好像……”
跨越十数年的那个雨中的黄昏,小小的女孩推开门向远方的父亲跑去,被遗落在雨中的孤岛里的男孩抱紧睡过去的婴儿,忽然想起自己没有告知她姓名。
他开口的太晚,雨声太大,传到明美耳中也听得不真切。
被雨打湿的记忆里,宫野明美复述了一遍那个有些拗口的名字。
“他说他叫……”
—
“松雪未明。”
铂金色长发披在身后,美艳的女人倚着吧台,勾起唇角,叫出电话那头男人的真名。
“还是说,叫你艾格诺格会开心一点?
——要和我见上一面吗,亲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