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外伤,衣服也整齐,萩原研二从他的脑后收回手。
颅后没有被击打的情况,也没有电击的痕迹。
他试探着轻拍青年的肩头。
“先生,先生?”
“你没事吧,被什么人袭击了吗?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唔……嗯?”
被轻轻摇晃着醒来,好友的脸占据了整个视线,三木丈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恍惚以为这里是警校的食堂,他趴在桌子上小憩被研二叫醒。
“……”研二。怀着信任和喜悦的称呼还没有叫出口,笑容刚刚挂上嘴角,对上萩原研二担心中包含着警惕的眼神,三木丈猛地清醒过来。
现在的他不是萩原研二的朋友“三木丈”,他们还不认识才对。
“没有。”慢了半拍才回答,努力把翘起来的嘴角压下去,三木丈保持一个客气但疏离的语气对萩原研二回答道。
“没有被袭击,我把炸弹拆了之后睡着了而已。”
这倒是实话,低估了这具身体的虚弱程度,用牙好不容易切断电线以后抵不住涌上来的眩晕感,完全放松以后他索性靠在一边打起了盹。
—
是紫色的眼睛。
萩原研二在对方被摇晃着找回意识,睁开双眼的时候不合时宜的这样想了一瞬。
和自己的眼睛有些相似,但要更深邃的紫色。被叫醒之后茫然一瞬,立刻对着唤醒自己的人涌出劈天盖地的喜悦。
那种注视着重要之人,至交好友的表情在聚焦完成,看清他的脸以后又马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在等谁吗?”的这个念头还没在脑海中成型,就被对方接下来天崩地裂的回答直接打散到再起不能。
“你说拆炸弹的人是你?!”
—
回忆完毕。
回到现实。
“所以你用牙咬断了电线,拆掉的炸弹。”
坐在警局笔录室的桌后,萩原研二第三次重复这个过程,声音已经没有第一次那样颤抖。
炸弹残骸的现场照片摆在桌上,电线上死不瞑目的牙印佐证着这句话有有力的同时又有多无厘头。
犯人制造它的时候,想必没想到它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电线呢?”
“咬断了。”
“水银泵柱呢?”
“解决了。”
“那你牙还……蛮稳的。”
“谢谢夸奖……哈啊——”
用眼刀剐了连思维都被带跑,跟着无厘头起来的萩原研二。松田阵平清清嗓子,用指节敲敲桌面,把回答着回答着又要睡着,打着哈欠,头已经往双臂里钻的白发男人注意力吸引过来。
坚持要跟着萩回警局,说什么也要看着炸弹被警察回收才肯走,结果在车上睡了一路的家伙怎么到局里还能睡啊。
“你很累?”
“贫血的老毛病……大概。”
“总之,还是感谢你拆除了炸弹的举动。”卷发警官虽然表情也有点奇异,但对于勇拆炸弹的一般市民,态度还算得上和缓。
“但是太危险了,你连……工具都没有。”拿个牙啃炸弹的到底得是什么人啊。
“下次还是等专业的机动队来拆弹更好——对了,你说你是在走廊散步的时候偶然发现的炸弹?”
“嗯,嗯……”刚刚自己有说过这句话吗,好像有。
晕的只想睡觉的三木丈昏昏沉沉的想,阵平做警察的样子好帅气啊……好想聊天,但睡意很不妙的涌上来。
编谎话好难,直接说自己不记得了吧。
“……午睡。”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白发男性耷拉着眼皮。“午睡……嗯,然后散步的时候?”
“本来在睡觉,然后睡着睡着……嗯……我怎么跑出去散步了?”白发的外国男性眼睛即将眯上,强行对抗着本能让眼角有些生理性泪花。
“……忘记了。”
“总之,路过那里的时候发现有炸弹,就拆掉了……因为没带剪刀,忘记了,所以就用牙啃开了。”
午睡是怎么接上散步的啊,而且没带剪刀为什么能记得随身带螺丝刀。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对视一眼,到底是一般路过的无辜市民,他们也没必要拿出对待犯人的态度对他。
“炸弹是连我们都觉得有点棘手的类型哦,你能拆掉很厉害——个人兴趣?”
萩原研二把头撑在手上,心态放松,一句算不上套话的套话。
准确来说昨天晚上才培养出来的个人兴趣,不过三木丈还是点点头。
“兴趣……吧。”
白色短发,略有些卷,东欧血统的男性不太确定的迟疑了一下,答应下来。
“记得不是太清楚了。”
要是阵平和研二细问我这是什么时候养成的兴趣就糟糕了,全部回答不记得糊弄过去好像可行……?
“明白了。”
两位警官再次对视一眼。
“……接下来还有一些问题,主要是程序上的,完成以后就可以回去了。”
男人打了个第不知道多少个哈欠,困顿地点点头。
—
“被吓了一大跳?”
不太宽敞都休息室,萩原研二侧了侧身,不意外的看见松田阵平跟着挤进来,靠在他旁边。
“……离谱。”用简短的评价表明心情,松田阵平叼起一根烟,熟门熟路的从萩原研二兜里顺走了打火机。
“用牙拆……或者说嚼,咬断炸弹的电线什么的……”萩原忍不住想了一下那个画面。
“感觉我们干到退休可能也就见这么一例啊——你看到刚刚前辈们的表情了吗?超好笑的。”
“就像在说‘怎么有这种人’一样。”松田阵平想了一下那个画面,精通机械改造和拆弹的专家有点不知道如何评价。
嗯……牙口真好。
“说起来小阵平,我们也没试过用牙啃电线哦,下次要不要拿家里的微波炉试试?”
“想死吗你?”萩原语气明显是在开玩笑,松田阵平也笑骂着给了他一肘子。“不过那个炸弹的复杂程度是真的……虽然拆除方法胡闹了点,不过那个人这方面很厉害啊。”
“看起来简单的炸弹里面全是陷阱,”萩原跟着回忆线路被啃得凄惨无比的炸弹。“怀疑他?”
“不至于。牙啃电线……东京的炸弹犯还不至于这么拼吧。
两个炸弹犯死了一个跑了一个——死的那个在电话亭里给警察打电话,遇上车祸当场死亡。”
“也就是还有危险……的意思啊。”萩原也摸出一根烟,从松田那里把自己的打火机抢回来。
“‘叶山繁,二十六岁,职业是游乐园工作人员。’……说实话那个样子怎么都不像管理人员啊,那个人会被找上?”
“应该不会,局里没有向媒体透露这件事。”松田阵平把烟头摁进烟灰缸里。“我在意的是……”
“那个人有明显的记忆问题?”
萩原研二接过发小的话。
“一个小时内他反复问了十三次时间,间隔最长不超过五分钟,就算再怎么样的急性子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
而且他不是在催促我们结束问话,应该是真的不记得时间才反复询问……而且身体很差的样子。”
“谁知道呢,贫血?总之他有工作,就是这种情况不影响生活吧。”
“只是好奇心而已——”萩原研二耸耸肩,把自己的烟也摁灭。
“那个人这方面很厉害,你也想关心一下同好吧?”
“什么‘同好’啊笨——蛋,又不是中学二年级的小鬼了。”
“嘛……他也回去了,短时间内应该是不会见面了,就算是有记忆障碍的拆弹专家也是普通市民吧?他又没犯什么事,还是说小阵平你想认识一下?”
“揍你哦萩。”威胁性地扬扬拳头,松田阵平想起了什么,威胁的眯起眼睛。
“说起来我刚刚听到队里的议论,说有个人又没穿防爆服,嗯?”
“啊……啊哈哈……小阵平你听我解释……”
—
警局大厅,头上顶着一个肉眼可见的大包,因为自己理亏所以垂头丧气的跟在幼驯染身后下楼,萩原研二眼尖的再次在长椅上发现了那个白毛的身影。
又睡着了?
再一次被萩原研二摇醒,视线里还添加了一个松田阵平,三木丈晕乎了一会才想起自己要说什么。
“叶山先生……你没回去?”
“嗯,啊,我在找你们——哈啊。”白发的混血花费了一些时间找到自己的舌头,还没说话又是一个小小的哈欠。
“那个,警局能担保开锁吗?”
睡眼惺忪的男性一脸理所当然的寻求帮助。
“我钥匙忘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