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累了,身旁的表哥急忙脱下外衣,铺在地上,扶着她坐好。他看前方有水,便摘下水壶,朝前走去。
路过一棵枯树的时候,男子看到栖息在枝头的火凤凰,浑身红光灿烂美丽异常,瞳孔一缩。
若是抓来送给妲己,她必然喜欢!
男子不敢惊了火凤凰,他取了水之后,悄悄走到树后。他刚刚取下身后的短弓,那火凤凰倏忽转过身来,金色眼瞳冷冷地盯着他。
他心道不好,可是已经晚了,一双无形的大手勒住了他的喉咙,将他拎到了半空中!
不远处,妲己见他久久不归,唤了一声:“哥哥,你在哪里?”
男子难以呼吸:“我……”
他的面部因为恐惧而变得扭曲,泪水盈满了眼眶。陆压冷淡地看着他,耳畔传来了少女的惊呼声。
他们似乎是有情人。
若是男子死了,那少女必然会很伤心吧?
他失去了涂瑶瑶,日夜都饱受煎熬,此时此刻,能够想到那少女日后的心境,定然是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陆压从不怜悯人类,他总是自诩神灵,高高在上,可今日这铁石心肠,却动摇了一分。
他放开了钳制,男子扑通一声摔落到地上。
妲己惶恐地奔来,扶起男子,问:“哥哥可无事?”
男子剧烈咳嗽了几声,才道:“无事。”他抬眸看着火凤凰,露出恐惧的神色。
“快走!”他拉住妲己。
妲己却抬眸,朝树枝上望了几眼,她见识了仙人的神力,心思微微一动。
她盈盈下拜,道:“多谢仙长不杀之恩!”
陆压面无表情地回过眸,没有搭理。
妲己有些失望,又跪着等了一会儿,才拉着浑身酸痛的表哥,离开了涂山。
……
入夜。
涂瑶瑶走到平静的河岸,月光倒映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她随手轻轻一点,水面晃动,涟漪荡开,露出了涂山阵法外的情景。
那只浑身火光灿烂的凤凰,还愣愣的站在枝头,像是失偶的鸟儿,孤独没有伴侣。
她想,这只凤凰应该跟那个人没什么关系,毕竟他薄情寡义,视凡人如草芥,若是他在,妲己与她的哥哥,早就死了。
放下之后,才意识到他是那样一个冷血无情的人。
火,只是外表看起来炽热,其实内在是冷的。
他做事情,永远也只是出自功利的考虑。
既然对那只火凤凰放了心,涂瑶瑶想,她该收起阵法,离开涂山旧居了。她取出了一枚丹药,吞了下去。
那是附近一只年迈的兔子所赠,吃掉它,能够活得兔子的气息,变成兔子的样子。
很快,她长出了两只长长的耳朵,身上的银色狐毛,也变成了柔软的兔毛。
涂瑶瑶低头望着水面。
不知何时起,她越来越像铄了。
这个想法掠过,她却笑了笑,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涂瑶瑶从地洞里穿过,等她再次出现在地面上时,抬眼就看到那只火凤凰就在不远处的树枝上。
他站在树枝上,不眠不休,不知在等谁。
夜风拂过,繁星闪烁。
火凤凰忽然低沉地叫了她一声:“兔子。”
涂瑶瑶看了看左右,附近只有她一只兔子。她也很好奇,于是答道:“你找我有事吗?”
他飞了过来,点点火星落在草地上,却没有燃烧草木。他的羽翼上闪烁着金红色的光芒,闪得耀眼。
“兔子,”他淡淡地问:“你在附近过得如何?”他记得,狐狸也爱捕兔。
她不明所以,保持着兔子的坐姿,答道:“有吃有喝,附近也无豺狼,甚好。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找人。”他沉沉道。
涂瑶瑶的心里咯噔了一声,那火凤凰闭着眼睛,看不到他瞳孔的颜色。她更加着意伪装自己,三瓣嘴一张一合,道:“您来找谁啊?”
他道:“我喜欢的人。”
她放下心来,看来不是来找她的。
火凤凰继续道:“我很想见她,可是她生了我的气,并不想见我。”
“为什么来这里找她?”
“听说她路过了这里。”
涂兔子道:“那你可要好好打听一下了,守株待兔、刻舟求剑都是不可取的。”
“什么意思?”火凤凰有点听不明白。
她道:“你想想啊,如果她真的在这里,并且很生气了,看到你,肯定不会来见你。你不如想想,为什么把她惹生气了,要对症下药。”
兔子的三瓣嘴一张一合,火凤凰的头越来越低:“是,你说的都对。那你说我该怎么做?”
涂兔子冷冷道:“先自虐一番。”
“什么?”
她道:“如果她喜欢你,并且在默默地观察着你,看到你对自己下手如此狠,可能会心生怜悯,就出来阻拦你了。”
火凤凰道:“……如果她不呢?”
“说明她不在此处,或者并不在乎你。”
“……”
涂瑶瑶知道自己在提供损招,因为,她已经看到对方睁开了金色眼瞳。
这双眼睛,是她的噩梦,她永生永世也忘不掉。
他的心上人是谁?是那个妲己吗?还是漫山遍野的兔子精?
无所谓。
她不在乎。
火凤凰犹豫了一下,缓缓化作陆压的模样,落地,离涂瑶瑶只有一步之遥。
她的兔毛竖了起来,隐忍着,没有表现出来退缩。
他没有察觉,自顾道:“我也不知道自虐是什么滋味,人类常说剖心剖肺,但是我这样做,也没什么感觉。”
涂兔子冷眼看着他。
陆压又道:“我也不怕这世间任何的东西,就算是至纯的水,也伤害不到我。”
涂瑶瑶想,男人果然只会花言巧语的,不管他喜欢谁,都不会付出真正的行动,都只是这一幅无情无义的模样。
月光落到他的身上,衬得容颜如玉,白衣胜雪。他忽然叹息了一声,道:“只有想到她的时候,我才是最痛苦的。”
本命剑在陆压的袖中不安地躁动着,可惜被剑刃上的离火所压制,没能让他察觉到一丝异常。
“所以呢?”
他说不出话来。
涂瑶瑶瞪着他,竭力压制住内心的那一丝颤抖。她的内心已经平静了几十年,决不允许自己再晃动一丝心神。
他问:“兔子,还有别的办法吗?”
涂瑶瑶抬起红红的兔子眼。
她把‘去死吧’这三个字咽回了肚子里。
不能这么说,她不想被发现真实身份,她害怕再回到那艘恐怖的监狱上,她永远也不想再见到陆压了!
“或许自虐的办法还是有的。”
“什么?”他急切地问。
涂兔子道:“自挂东南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