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设想的森严幽静不同,镇邪司内热闹又朴素,如果不是门口挂了一块牌子估计她们都会以为这是一个办事处。
“好多人,”派蒙环视四周,“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人多才是正常的,城池中也有很多诡怪之事,勘定风水、破除诅咒、打散邪气……这些都由镇邪司负责。”
“你也在这里上班吗?”
不知道为什么,荧觉得自己完全想象不出来叶青莲加班的场面。
“没有啊,我为什么要想不开来这边点卯。”
“也对。”荧点点头。
如果叶青莲真去了镇邪司上班,说不定明天就要被人状告不治行检、肆意妄为。
“叶青莲,你怎么来了?”
苍老的面庞插了过来,一只吊销眼翻着眼白,丑陋的疤痕挂在脸上,看着尖锐又刻薄。
“周生前辈。”
叶青莲施施然的双手合抱,左手在上,手心向内,俯身,推手稍向下,然后慢悠悠起身,恢复立容。
明明是在行礼,但他做起来却有一种不紧不慢、安定从容的写意,行云流水却随意至极,若是让不明所以的人看见了估计还要以为叶青莲是哪一家的公子。
“叶青莲,快给我离开。”
老人的声音难听得跟刮痧一样,语气中带着全然的不满:“不是跟你说了庆典的时候不要过来吗?浮魂节不需要你的参与。”
老人的嫌弃几乎摆在了脸上,派蒙顿时就有些不忿:“为什么不可以啊,这不是祝福未来的节日吗?他不也是莲城的人吗?”
“不行就是不行,”周生狠狠的用拐杖敲击了一下地面,“这个决定可不只是老夫定下的,你在祭典之前离开。”
这幅态度看得荧都皱起了眉:“老人家……”
“好了好了,别吵了,”眼看着要理论起来,叶青莲拉住了荧,森绿色的眸子弯起,一副全然不在乎的模样,“我也不怎么想参加,人太多又吵何必挤来挤去。”
周生听到这句话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喂,他那是什么态度啊!”派蒙气得跺脚,“怎么会有这种人!”
“别气了别气了,大概是我的名字跟莲城的传说撞了,所以要避讳吧,”叶青莲笑意盈盈,“谢谢小派蒙为我生气了,不过周生前辈只是说话有点刻薄,人其实很好的。”
“他那只眼睛是为了救人才瞎的,理解理解年老后的怪脾气老人吧。”
“我、我也没说什么,”派蒙双手抱胸,“主要是他的态度太让人讨厌了。”
“祭典快开始了,我不便久留,就先跟你说一下莲城的历史和忌讳,”看了一眼天色,叶青莲决定长话短说,“很久之前……”
很久之前这片偏僻的地方是战场的一部分,邪气滋生、万物不生,遗留在此地无法离去的幸存者抱着最后的希望进行了祭祀。
信奉万物有灵的他们将这片地区唯一存在的生命当做了灵的载体,围绕着它进行了盛大的跳神祭典。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灵回应了他们的请求。
生命在他们眼前绽放,变为了盛开的青莲。
它镇压下了地脉中的邪气,净化了周围的妖异。
“为了感恩青莲的救助,大家都会在曾经庆典的日子中举办古老的仪式跳神。当然,我们也并不信奉唯一神,所谓的敬神仪式也只是惦念、感恩,感谢有灵的万物给予我们活下来的空间。”
很久以前遗留在这片地区的先祖给后继者留下了一个共同的敬畏,他们不敬畏神,反而敬畏有灵的自然万物。
哪怕莲城现在居住的大多数人都是从中央之地逃亡而来的子孙,曾经的遗民已经所留不多,但这份信仰永远刻印在灵魂中。
“不信仰神?那青莲呢?它还在吗?”
“十多年前不见了,许是被人偷走了吧。”
提到那朵青莲,青年就不得不提一下之后的流程:“因为派蒙的存在很特殊,待会你们得去镇邪司中检验一下身份,检验身份的地方就是传闻中青莲之后待的池子,它可以照出邪祟真实的样子。”
派蒙对比了一下:“唔,这么一说莲城中关于神的东西也渗透到方方面面中了。”
“不一样,我们崇拜自然、动物和先祖的灵魂,说是莲城但名字也只是为了感恩而已,反正祭典上别说什么不敬不信的话,大家都不会计较。”
计算了一下现在的时间,叶青莲交代了两个人几句然后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月至中央,荧和派蒙照了一下青莲池中的水,登记完成后走出了镇邪司。
街道上一股说不出来的清香在四周弥漫,少女顺着烟气向前看,发现街道中心的广场上点了几堆看不出模样的草本植物。
主持祭典的人头戴用鹿角制成的九叉帽,身上的紫红色鹿皮的神衣酷似对襟马褂,神衣前缝制了各种动物,由布带、皮带、铃铛、铜镜等物制成的神裙晃动着,发出悦耳的声音。
左手持鼓、右手拿槌的祭司,在巨大的莲花雕像前,双眼半睁半闭,开始击鼓,然后起身,边击鼓,边跳跃,边吟唱,音调极其深沉。
不远处,远离城池坐在河边喝酒的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的耳边似乎听到了缥缈的高歌、听到了人群的低吟、听到了未曾听过的祈愿,亮起的火把、跳动的舞姿、低声的吟唱光怪陆离到了极致。
手上的酒杯控制不住的捏碎,细小的碎块刺进皮肉里划开一道道小口子。
他低头看着河流中自己模糊的倒影,注视着那双破碎又聚合的瞳孔,森绿沉淀翠影浮现,颜色混合在一起渐渐变成了极其漂亮的青色。
“好吵。”
为什么每次祭典开始的时候总会这么吵呢?
如果不是在青莲池边确定了自己的身份,他都要以为自己是妖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