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烁嬉笑着:“这样的定情信物,浪漫吧?”
阮漠寒吐出最后一缕烟,把烟掐了,站起来拉过简烁的手:“跟我过来。”
简烁:“去哪儿?”
抬头一看,阮漠寒带她去往的方向,是酒吧洗手间方向。
阮漠寒一脸淡漠,把简烁牵进洗手间,锁上门。
半倚在盥洗台上,面对简烁,纤长指间,绕上简烁浓黑卷曲的发梢,一点一点往上绕。
一直绕到下颌附近,手指带着缱绻心思般的长发,移到唇边。
抚上冶艳柔软的唇瓣,像羽毛,在搔痒。
阮漠寒平时很少喝酒,今晚在简烁上台唱歌以前,跟简烁一起喝了些啤酒,一双如湖如雾淡漠的眸子,此时就有些迷离。
盯着自己的手指,抚着简烁的唇。
身上淡淡的冷杉香气,在洗手间狭窄的空气里,铺天盖地。
迷离的眼神,轻柔的动作,让简烁的呼吸乱掉一瞬。
不想认输,就一把狠狠抓住阮漠寒的手。
“你知道吗?”她低头,狠狠咬了一口:“第一次在酒吧遇到你,我就抓了你的手。”
“可是,在这以前,我根本就不愿意触碰任何人。”
“你说,是不是很奇怪?”
阮漠寒迷离眼神,看着自己的纤长指尖,莹白如玉,更衬得简烁双唇,夏夜蔷薇般灼灼盛开。
指尖撩动舌尖,她问简烁:“你就这点力气?”
简烁咬着阮漠寒手指,不满的哼一声。
阮漠寒觉得不够,太不够了。
另一只手变成蝴蝶。
翩飞灵动,逗弄溪水。
“喂……”简烁好看的眉头皱起来,像只不认输的兽,开始进攻阮漠寒。
膝盖抵着阮漠寒的膝盖,让她在盥洗台上坐实。
长裙裙摆飘起来,抚着简烁的大腿。
阮漠寒低头靠在简烁的肩膀上,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其实这时她有点缺氧。
洗手间空间太小,灼热夏夜,两人的体温不断升高,带着迷离的体香,让空气如高原般稀薄。
阮漠寒觉得平时冷白的双颊,此时微微发烫。
头晕目眩的另一种形容,是意乱情迷。她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只隐约听到酒吧的驻唱女歌手,又开始唱起一首歌。
还是阮漠寒一贯听的清冷女歌手:
“我是爱你的,
我爱你到底,
生平第一次我放下矜持,
任凭自己幻想一切关于我和你。(备注2)”
阮漠寒清冷的眉头,如简烁一般皱起。
“你就……这点力气?”
简烁发狠,齿间的同步用力是本人,阮漠寒觉得指尖一阵刺痛。
直到两人放开对方,简烁一手撑在盥洗台上,一手扶着阮漠寒的肩。
阮漠寒看一眼自己被简烁吐出的手指,微微出血,令她满意。
简烁握着阮漠寒的手:“你永远都要这样下去?”
为了阮秋的往事,用疼痛,提醒和惩罚自己。
“这让我安心,也让我快乐。”阮漠寒问简烁:“不行么?”
“行。”简烁低头,吻一下阮漠寒的手:“你想怎么样,我就陪你怎么样。”
一起迷醉,一起沉沦。
一起翱翔天堂,一起漫游地狱。
阮漠寒淡淡开口:“不过这次,还有一个原因。”
她伸手,从白裙口袋里摸出简烁的小小碎骨,指尖的鲜血染上去。
又把碎骨收回口袋,捏起简烁的下巴。
她坐在盥洗台上,就比俯身撑着懒懒站着的简烁,略高一点。
淡漠的眸子看着简烁,如蒙着漠视一切的雾气,除了映入她瞳孔的简烁身影,点燃深藏淡漠背后的一切疯狂。
那是阮漠寒骨血里的东西。
如同她的血,染上简烁的骨。
她们就是这样骨血交融的同类。
她捏着简烁下巴,深深看进简烁的瞳仁:“说,你是谁的?”
“永远……是你一个人的。”简烁墨黑瞳仁,对上阮漠寒:“主人。”
从云南回邶城以后,阮漠寒去看了一次杨海宁,把新客户的进展以及聆音最近的情况,跟她汇报。
杨海宁躺在病床上,扭着头,看着窗外一片云。
阮漠寒顺着杨海宁的视线看过去。
“阮小姐,在扬州,就没有这样的云。”杨海宁轻轻开口。
她做完手术,逃过生命危险,但毕竟年纪这么大了,恢复起来吃力,整个人就显得虚弱。
杨海宁以前就瘦,此时躺在病床上,更像薄薄一片纸,要不是一床被子压着,好像随便哪里来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
“扬州的云总是很淡,飘飘绕绕,透着温柔。”
“不像邶城的云,天一高,连云都显得朗阔,不是我记忆里云的样子。”
杨海宁看着阮漠寒笑笑:“我想回扬州去了。”
“那聆音呢?”阮漠寒问:“简烁想成长为一名合格的总裁,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她需要您。”
杨海宁摇头:“她需要的不是我。”
“是你。”
“阮小姐,把聆音交给你,我很放心。”杨海宁道:“就如把阿烁交给你,我也很放心。”
“无论发生再大的事,你都不会放弃阿烁吧?”
阮漠寒淡淡:“能有什么大事呢?云腾致雨,露结为霜,不过是时间和空间的游戏罢了。”
“我……永远不会放弃简烁。”
周六。
“为什么你要替老太太回家拿东西啊?”简烁嘟嘟囔囔抱怨了一路。
阮漠寒瞥她一眼,她又不说话了。
一路踢着简宅花园里的小石子,跟着阮漠寒往简宅里走。
抱怨归抱怨,人还是乖乖跟着来。
阮漠寒扯了一下简烁晃荡在她眼前的卷曲发梢,像扯了一下猫的尾巴。
“你干嘛?”简烁大叫。
阮漠寒淡淡应一句:“没事。”敲开了简宅的门。
很快有帮佣来应门:“小姐,阮小姐。”
阮漠寒告知来意:“我来替杨老夫人取一来东西。”
杨海宁已决意回扬州,等身体休养得再有力一些就动身。简宅的几乎所有东西,她都不想带走。
甚至没打算自己回一趟简宅,只是拜托阮漠寒,来取一些她随身的东西。
关于邶城的长长一段人生记忆,她好像打算和简宅一起,就此封存在时光深处。
帮佣让阮漠寒和简烁进门。
简铭走了。柏静娴走了。杨海宁走了。简烁也走了。老房子里就显得格外安静。
阮漠寒环视四周,
嘎吱嘎吱的老旧木地板,琴键泛出一点点黄的旧钢琴,盖着帷幔的古董木家具,一切却又还是她记忆中的样子。
“我去给杨老夫人收拾东西。”阮漠寒问简烁:“你要一起吗?”
“我才不呢。”简烁嫌弃撇嘴。
她跑出花园去,阮漠寒一个人走进杨海宁的卧室。
几条薄薄的旧旗袍,沉载时光。几张评弹的老照片,浅吟低唱。
小小一个行李箱就能装下。
阮漠寒扣上那精致的小小银锁扣时想:一个人一辈子需要随身带着的东西,真的不多。
需要随身护着的人,也不多。
她拎着小小行李箱走出简宅,花园里淡淡扫视一圈,没有看到简烁的身影。
简烁今天穿一件柠檬黄的蓬蓬长裙,本应该分外打眼才对。
这时一声妖冶的轻笑,像风铃的脆响,又似精灵的吟唱,从阮漠寒的头顶传来。
阮漠寒迎着阳光抬头。
却没有出现想象中妖异魅惑的一张脸,在遮天蔽日的树冠间对着她笑。
一片空荡荡,只有摇动的树叶,哗啦,哗啦,明晃晃的阳光,沙沙,沙沙。
不知是风摇动树叶,还是有什么人,刚刚从树上跃走。
随着阮漠寒抬头,一瓣开谢的玉兰花瓣,落在她的肩头。
阮漠寒心念一动。
她转身,重新走入简宅内,放下行李箱,走上楼梯的脚步,变成了快步的跑。
她在二楼平台抓到了简烁:“是你。”
简烁笑得慵懒狡黠:“好啦,刚才躲在树上的人是我,我看二楼窗户开着,就想跟你捉迷藏。”
“这么大反应干嘛?”
“不。”阮漠寒上前,抓住简烁的手腕:“十八年前,我第一次来简宅,把花瓣掉在我肩头的人,是你。”
简烁一愣。
阮漠寒想起来了。
过去的记忆,被现在的小小细节触发,如蝴蝶扇动翅膀引发的蝴蝶效应,在脑中汹涌而来。
十八年前第一次来简宅,阮漠寒和妹妹见了杨海宁,见了简恪,见了她以为是简家唯一孙辈的简铭。
她以为这就是简家全部的人了。
带着妹妹走出简宅的时候,太阳也如今天一般,盛夏流光,灼热耀眼。
阮漠寒敏感的耳朵,听到风摇动树叶哗哗作响。
还有一声极其妖异、精灵般的轻笑。
阮漠寒迎着阳光抬头,树荫中也如今日一般,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那样刺目的阳光,是不能盯着看太久的。
一瓣从树顶飘落的玉兰花瓣,落在阮漠寒肩头,她低下头不看了。
那声若有似无的轻笑,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当时她觉得很奇怪:自己这样敏感的耳朵,也有听错的时候?
现在想来,就如今天不是风吹落花瓣一样,当年也不是风吹落花瓣。
是从树上悄悄跃入简宅二楼的简烁,脚踝碰掉了开谢的花瓣。
随风飘飘荡荡,落在阮漠寒的肩头。
那年简烁八岁。
“是你!”简烁也想起来了。
不知这是注意力不集中带来的好处还是坏处,眼前的事忘得快,很多年前的事,简烁反倒能记起来。
“让我脚踝摔骨折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