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路口,人群已经被临时扯起来的警戒线隔离开,闪烁的警灯光印在凑热闹的人群脸上,戴着黑框眼镜的杀人凶手红着眼眶被抓走,嘴里不知道在重复着什么,偶尔嗤笑两声,神情和精神病院里正在燥狂的病人几乎一模一样。
“真的是人不可貌相,你看他来和你们工作交接的时候,温和又专业,哪里像个杀人犯?”扶迹看着满地狼藉和血迹,凑在费雨耳边认认真真地提出自己的想法。
费雨没说话,看着被铐住后拖上警车的石开,意外地沉默了。
石开是当时他和钱老板商议大赛举办成功后临时调过来的项目负责人之一,平时性格比较温和,处事也很圆滑,完全就是正常人中的正常人。
而就在刚才,这个正常人忽然发狂,一刀就把人捅死了。
里斯城的欺诈月之中,对所有欺诈行为都能合法化,但是底线是不能行凶。
欺诈大赛的浪潮彻底激活了所有人的释放谎言的狂热欲望,成倍增加的谎言数量和程度加深的谎言重量,一定会让这座城市失衡。
石开只是一个开端。
“怎么,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情况吗?”扶迹看见费雨沉默,似乎有点不解,“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你不应该露出这种类似于惋惜的表情才对。”
他的语气恢复了一点独属于系统观测者冷冰冰的刻薄,费雨听到耳朵里,莫名觉得有点刺耳。
“那你觉得我该露出什么表情?”费雨把目光移向他。
“玩家会从游戏里获得快乐,尤其是当他胜券在握的时候。”扶迹认真道,他似乎很享受身为掌控者的快感。
“是,我是骗他!但是他为什么不相信我说的话?他只要相信就好了,只要上当受骗,只要陷入我为他编造的绝美陷阱,他就可以不用死了!”
石开的声音忽然拔高,站在警车旁边和警察对峙:“他不相信我会杀了他,但是我把他杀了,他上当了哈哈哈哈……”
警察还在给他认真地普及知识:“里斯城城市法规定过:欺诈月里所有以行凶为目的的欺诈行为是不被允许的。”
石开又冷笑了一下,似乎感到不理解,继续高声质问:“你们规定十月里所有谎言都能被允许,为什么杀人就不被允许?难道杀人不算一种谎言吗?!”
精英社畜的头脑在他实施犯罪之后也被保留了,他完美地抓住了里斯城城市法的漏洞。
到了这里,费雨也大概明白了事情的起因和经过,副本人群都有编造谎言的天性,热衷于看到别人上当受骗的样子,石开大概是想用谎言欺骗被害人,最后被对方识破或者拒绝相信,遭到打击以后,带着行骗失败后的恼怒和对成功的渴望,他发狂杀了对方。
石开的话很有煽动性,围观的人群听完开始哄乱起来,似乎是被石开的话触动到了,也跟着怀疑是城市法是不是合理的。
处理现场的警察也愣了愣,最后也没说什么,二话不说就把人带上了警车。
地上逐渐变得冰凉的尸体,却逐渐淡出了人群的视线。
费雨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就走。
扶迹似乎只是冷眼旁观凑热闹,看见费雨走,也兴致缺却地跟了上去。
“过不了两天,这样的事情就会多起来。”扶迹理性地分析着当前的情形,语气里似乎还带着点期待。
费雨没理他。
“你为什么又不理人了,不高兴?”扶迹自言自语了好一会儿都没人理他,有点不理解,就往费雨身边挤了挤。
费雨把他推开:“没有。”
他只是不太喜欢这种被游戏摆布的感觉,就像扶迹所说的,他是玩家,他掌握着通关副本的命运,但是同样意义上,《降临》游戏也掌控着他们所有人的命运。
“你为什么会成为观测者?”他忽然问扶迹。
扶迹顿了顿,似乎没有意料到费雨会问这个问题,他眯着眼睛想了一下,深黑色的瞳孔里仿佛有大雾弥漫,深不见底,声音里也没什么情绪:“太久远了,我不记得我选择成为观测者的理由,或许是因为某个人,或许是因为某件事,但是我既然这么选择了,那一定是因为某个特殊而重要的理由。”
费雨脚步也一顿,他也没想过扶迹会给出这种答案来,他很想知道那个特殊的理由到底是什么,但是追问的话到了嘴边却很难说出口。
他想问既然特殊又重要的话为什么会不记得?一个口口声声说自己从来没失忆过的人,为什么却从来都想不起关键的记忆?
还有以及,他现在非常怀疑扶迹之前说的他从游戏建造初始就活到现在的话是真是假。
想问的太多太乱,他反而不知道怎么开口,沉默一阵,费雨冷静下来,然后有点没好气道:“我怎么不知道原来你还是个哲学家。”
这种糊弄人的鬼答案,说了和没说区别不大。
扶迹厚着脸皮顺杆往上爬:“那是因为你对我的了解不够深入。”
费雨:“不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