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深地吁了口气,望着我,“失忆可真好啊,什么都不记得了,披上一张新的皮,就能过崭新的人生。”
我拧紧眉心。
他笑了笑,“我不是讽刺你,而是羡慕。”
这个时候,我的手机提示音响了,我起身,向他告别,赶去上下午的课。
再见麦宝珈,是两个月后在moma美术馆。他站在门口的台阶上抽烟,我第一次看他抽烟的样子,鸽子在他脚边咕咕,透出一派初秋的萧瑟。
我站在原地犹豫稍许,不管怎样,麦宝珈的哀愁就是有那样的份量,能让我心下一紧。
他没有发现我,用脚尖捻灭烟头,蹲下身,和饱食的鸽子们自言自语了几句,就转身进了美术馆。我没有追上去,前缘已经斩断,就没有让心事重燃的必要。
再后来,我就很少得知麦宝珈的消息了。
姜霄俞比我更忙,三天两头不着家,不是泡在项目组,就是在学校,过夜会去爱人的住宿,房子骤然空旷了起来。我在网盘下了一大堆影片,没课业负担的话,就黑天白日地看,看到睡过去,再醒来,70英寸的屏幕上,是晃动的人脸,还有无限延长的时空,都被固定在了一方单薄的画面里。
我摸了摸脸,竟然都是滚烫的热泪。
原来,不心痛是假的。
我看着手腕上一圈细细的疤,被月光照着,疼得却是后脑勺。彷佛在很久以前,有人给我过重重一击,那份痛楚穿越时光,旗帜鲜明地再度占领了我。
深秋,母亲来美国参加企业活动,顺道来纽约看我。
饭吃到一半,她看见我的右手不时摩挲几下,便问,何时学会了抽烟。
我心下一惊,没想到她观察入微。
我讪笑,最近。
她并不抵触,只说,不要太频繁,瘾太大,总归不太好。
但她并不知道,有些东西,一旦沾染过,根本戒不了。我将自己藏得那般深,伪装的平和,可在这一番平和下腾涌着无尽的峰壑,我竟然开始想念麦宝珈。我以为时间是无情的东西,会将我的情绪掩埋冲淡,结果适得其反,更为荒谬的是,我还想亲眼见一见夺去麦宝珈的麦士钰。
为什么落败的是我呢?他来了,说爱就非爱不可。他走了,连一个通俗的解释都不肯给我。
凭什么是我被动?还把伤害落下,让我独自咀嚼。
吃完饭,我陪母亲在路边拦计程车,送她回酒店。我们有一搭没一搭闲聊,她问我经济上是否拮据,我摇摇头。她又问,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想了想,依旧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