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来的琴就放在离他不远的位置,裴今新伸手就把琴捞到怀里:“我能弹会儿琴吗?”
“都行,”郁知夜不知裴今新忽然要弹琴的原因,只是看着他将琴从包裹里拆出来,又问,“你身体不要紧吗?”
裴今新抱着琴无声笑了一下,用指尖划拨着琴弦:“弹琴的力气还是有的。”
裴今新弹琴的动作比平日轻,但并不显得虚弱。
他手中弹奏的乐声漂浮在空气之上,那是山间清澈的溪流,也是草木的靡靡低语,一会儿是林间的小动物,一会儿又变成了风。
“其实,”裴今新盯着火光又像是望向了更远的地方,半晌把话续上,“我想去找我亲生父亲。”
裴今新对琴太熟悉了,不需要看着都能摸对每一根琴弦的位置。
“哦?”郁知夜似是一无所知一样疑惑地回应,“你知道你父亲叫什么名字吗?”
“裴寻,”裴今新声音有点轻,弹琴的力度也更轻了,“或许我命中注定就是要去‘寻’他的吧。”
“我出生时就没有了母亲,九岁之前,我都与父亲相依为命。”裴今新打开了尘封的匣子,从中找着记忆,一字一句缓慢地将自己的过往复述给郁知夜,“大病初愈后,我睁开眼看到的却是我师父。”
裴今新话音顿了一顿:“我师父名字叫卜乐,他年纪比我亲生父亲要大一些。他告诉我,我父亲变卖了家产救我,但他后悔了,他累了,不想再要养我了。”
“你信了吗?”郁知夜问他。
“我……不信。”裴今新认认真真地弹着琴,但琴并没有扰乱他的思绪,“可我在家等了半个月,只等来要收走我家房子的人和看热闹聊八卦的人。我向邻居打探消息,他们都说他离开得快过迅速,没有人知道我父亲去了哪里。”
琴声转而有些沉重。
郁知夜听着裴今新的话,沉思着。
“以前我和师父生活在一起时,我每次提起我的父亲,他都会很生气。”暖红的火光在裴今新的眼睫毛上轻轻跳跃着,“师父教我学艺,供我衣食,他对我很好,按理我不应再想着我的亲父。”
“但你还是想要找他。”郁知夜说得很肯定。
“对。”裴今新淡淡笑了笑,“我始终很想要找到他。”
“那你师父同意了?”郁知夜问。
“不同意也没办法了,”裴今新唇角放平了些,他淡下来的笑容里染上了一种茫然的哀伤,“他去年离世了。”
古琴弹出来的曲调一直跟着裴今新的心境而转变,有些裴今新话里没表达出来的情绪,郁知夜从他的乐声中听出来了。
“哦。”郁知夜语气很淡地应了一声,又皱了皱眉。
说实话,郁知夜觉得裴今新师父死了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