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乐下次的体检日期定在了下个月。
医生说要比较两次检查的结果,观察病情的恶化时间。
请完假后，沈之弥又忙碌了起来。
不光是他现在的剧组，《白夜》的制作也基本完成,开始第一轮试映。
这次试映规模很小,请的都是业内人士。
沈之弥作为演员，自然也要去。
其实张导给了沈之弥两张票。
对他这种已婚人士来说,第二张票给谁的，不言而喻。
不过沈之弥看了眼试映的时间，假装没看到第二张票,自己一个人去了试映的影院。
进场时,到处都是熟人。
沈之弥一路打着招呼往自己的位置走。
他的位置靠前，走廊又窄,为了躲人,沈之弥不慎撞了下旁边的椅子扶手。
“小心。”
熟悉的声音响起，一只手伸了过来，挡在了他腰上。
手背被他撞了一下，在扶手上磕了一下。
“不好意思。”沈之弥道歉,低头却愣住。
他下意识确认了一下口袋里的票。
没错。
多出来的那张，还好好躺在他的上衣口袋里。
但是没有这张票,本应该就进不来的人,却坐在了走廊旁的位置里。
看着秦恻,沈之弥有点愣。
这次试映邀请的只有业内人。
他作为演员要拿到票挺容易,但秦恻要想拿到，估计得费点力气。
“你……”沈之弥张张嘴。
后面张导挤了过来,看到了秦恻：“欸,秦总怎么坐这啊？你的位置在前面,在小沈旁边,那里视野好！”
张导拉着秦恻要往前走。
秦恻抬头看沈之弥。
沈之弥扔给他一句：“跟上。”
秦恻这才起身。
等在原来定好的位置上坐稳。
张导还没走，挺稀奇地看着秦恻：“我听小沈说你没空，还以为秦总你不来，这位置要空着了。这次你能过来，挺给我面子！”
秦恻笑笑，眼睛看了下沈之弥。
沈之弥捏着口袋里的那张票，脚趾浅浅抠了下地。
张导又絮叨一回儿，才离开。
沈之弥左右看看，这一排目前只来了他和秦恻两个人。
他压低声音，有点不高兴地问：“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电影。”秦恻说。
“你看得懂吗你？”沈之弥没好气道。
秦恻摸摸鼻子，没说话。
他只是……不想再错过。
也因为，足够期待沈之弥在荧幕上的样子。
没一会儿电影开场，秦恻的注意力便放在了电影上。
《白夜》不算个纯粹的艺术电影，商业元素比较多，比较抓秦恻这种外行人的眼球。
电影整体非常紧张，等尾声播放完，秦恻这才放松下来。
试映要写点简单的影评交上去。
秦恻扫了小程序填写的时候，听到沈之弥和身边的人聊了起来。
听声音聊得挺熟络。
秦恻转头，看到了个熟人。
坐在沈之弥另一侧的男人外形不错，秦恻记得姓许，是个影帝。
“许哥怎么是你过来的，我还以为是陆导？”
沈之弥语气熟稔。
秦恻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
那位许影帝又和沈之弥聊了两句，秦恻不自觉侧耳去听。
两人话里带着点电影的专业术语，秦恻只能听懂一部分。
他有点醋。
曾经韩路提醒他，沈之弥和这位许影帝搭戏，别移情别恋喜欢上这位许影帝。
当时他和沈之弥还是纯粹的合约关系，听了也没在意。
后来……他是没时间在意。
现在，他听了两句话，心里就醋得不行。
但是他好像没了吃醋的立场和资格。
试映结束，天已经很晚了。
秦恻和沈之弥一起走出来，他们两人热度还在，一路遭到了无数人调侃。
沈之弥想要回剧组，他刚拿出手机准备给赵琦打电话，却听到身边的男人出声道：“你今晚没戏对吧？”
沈之弥挑眉。
摸得倒是挺清楚。
秦恻轻咳一声：“已经这个点了，要不要一起去吃晚饭？”
话虽是这样问，秦恻心里却也没抱太大希望。
最近沈之弥经常折腾他，但却仅限于沈之弥自己主动。
愣在原地忐忑的等待了一会儿，秦恻看到沈之弥没回话抬脚往前走。
失落如约而至。
秦恻垂头，摩挲着手机，微微叹了口气。
前面的人却突然停下，皱眉看他：“不是说一起去吃饭吗？你呆站在那吃空气？”
秦恻抬头，愣住。
眼看沈之弥眉头越皱越紧，他忙道：“去！我去开车！”
一顿饭吃得很平淡，沈之弥没说什么话。
但秦恻依旧很高兴。
这还是这段时间以来，沈之弥第一次答应他的邀约。
出了餐厅，沈之弥上车。
他没坐在副驾上，坐进了后座，低头看着手机，似乎只把秦恻当成了司机。
秦恻出声问：“回家还是回剧组？”
“回家吧。”沈之弥说，“去看乐乐。”
“好。”
车子启动，沈之弥还看着手机，思绪却逐渐飘到前面开车的人身上。
最近被他折腾那么厉害。
好不容易把他约出来，却全程被他忽视。
除非秦恻有病，应该不会再做类似的事了吧。
他的任性也到此为止了。
沈之弥盯着手机划了划，自己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回到秦家，车子缓缓停下。
沈之弥打开车门要下车，前面的秦恻却突然出声：“等等。”
沈之弥转头看他。
秦恻低头轻咳了一声：“以后……等你晚上有空的时候，我可以再约你吗？”
说完秦恻又急忙补充：“只是吃顿饭，我怕打扰到你，所以问一下。”
他问完这句话后，沈之弥半晌没回复。
开车门的动作也停住了。
秦恻心里有点打鼓，他一抬眸，却见沈之弥瞪着眼睛，看奇葩似的看着他。
然后沈之弥「砰」地一下关上车门，走开了。
秦恻愣在车里。
这是能还是不能？
沈之弥抱着猫，登登登上楼了。
他抱着猫搓了半晌，又去洗漱了一番，这才稍稍压下心底的情绪。
秦恻大概是有病的，沈之弥想。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半天，沈之弥忍不住了，拿出手机，一脸凝重地盯着那个卡通头像。
打了字，又删掉，然后又打上。
犹豫了好半晌，沈之弥还是给一墙之隔的人发了条消息。
沈之弥：我折腾了你那么多天，你什么感觉？
他是真的好奇！
为什么之前和秦恻在一起，他努力忍了那么多，秦恻还是会因为不能插手他的工作而伤心。
可现在，他可劲儿的折腾秦恻，这家伙反而乐此不疲？
秦恻那边都要睡了，临睡前看到这条消息。
想到沈之弥在车里生气的样子，秦恻不清楚沈之弥想听什么答案，于是问了一句：说实话吗？
唱歌「好」听：你废话。
这段时间，沈之弥的确有点生气。
这点气毫无缘由。
和秦恻分开的时候，他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沈之弥很清楚，他不想看到秦恻因为他变狼狈。
可现在，看到这人准点下班，精神好的一比，还有心情追他，沈之弥又非常不爽。
凭什么啊！
沈之弥趴在床上，盯着聊天页面。
聊天框里弹出条消息。
秦恻：是挺折腾的。
沈之弥如愿以偿，有点高兴，又很低落。
他看了看屏幕，想把手机放下，又来了条消息。
秦恻：但我挺高兴。
沈之弥呆住。
他打字：你高兴个屁！
隔壁的秦恻坐在床上，也不清楚自己这样说合不合适。
但他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地打字：我挺高兴你能对我任性。
秦恻一直知道，沈之弥其实是个很任性的人。
但他们在一起时，沈之弥仿佛压下了所有的任性。被他忽视了不高兴，会自己忍着，甚至能反过来大度地安慰他。
这家伙压下了所有的脾气，即使被他逼着拒绝屠月，也没有朝他发脾气。
秦恻一直觉得，如果不是他让秦恒伤心了，沈之弥可能永远都不会和他吵架，或是指责他。
现在再回想前一段关系，秦恻总觉得自己才是那个任性的人。
他只在意着自己的工作，在意沈之弥没对他敞开的部分。
却没看到沈之弥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努力挽救着他们的关系，悄悄包容着他。
就连分手了，沈之弥也没对他恶言相向。
那个时候，秦恻总有种患得患失。
好像他们在一起后，那个最真实的沈之弥，却对他藏了起来。
现在沈之弥开始折腾他。
放他鸽子，和他约会不理他，把他撩到极致，又放任不管。
这人像是把曾经受到的委屈，全部变本加厉地还了回来，一如最开始他认识的那个沈之弥。
秦恻的确被折腾得不上不下，却又感觉自己离沈之弥很近。
他好像真实的触碰到了那些，被沈之弥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委屈。
他也高兴，至少沈之弥的任性是对着他，不是别人。
秦恻刚把消息发过去。
那边怒气冲冲发来几个字。
唱歌「好」听：你有毛病吧？
秦恻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把人惹生气了。
他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又觉得好笑。
把他折腾个够呛，再理直气壮问他感觉。
得知他不在意，反而又怒气冲冲地骂他。
也只有沈之弥能干出这种事了。
第二天一早，沈之弥起的很早。
他苦大仇深地看着手机屏幕。
昨晚秦恻又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有点大病：【摸摸】；
有点大病：睡吧。
看着这个新加的备注，再看看带着包容的话语。
最近刻意地折腾便显得幼稚急了。
仿佛一个疯狂跳脚的熊孩子，被成年人温和的包容着。
沈之弥脚趾搓着被单，伸手把脑袋挠成了鸡窝。
可恶的男大学生，又是装傻又是装可爱装委屈，现在还会装包容，他才不会上当！
特地磨蹭了很久，估摸着秦恻已经去上班了，沈之弥才下楼。
结果一到客厅，就见秦恻还杵在那里。
沈之弥：“……”
今天不是周末啊！
陈助理也在，见到沈之弥打了下招呼。
“今天我要出差。”秦恻对沈之弥说，“三天后回来，刚好能赶上陪乐乐体检。”
沈之弥觑他一眼，抿唇：“不用特地告诉我。”
秦恻赶飞机离开了。
沈之弥在剧组的戏也只有今天一天了。
他按部就班的到了剧组。
亲密cp超话倒是从昨晚热闹到了现在。
昨晚有人发了张路透：
“家人们！有糖了！本人半只脚踏进圈内，今天晚上有个活动（保密），弥弥和秦总一起出现了！活动结束后还一起去吃了晚饭！”
图片是从餐厅外面拍的，刚好能看到沈之弥和秦恻的身影。
评论区一秒活跃起来。
“呜呜呜终于又有糖了！这两人真是半点自觉都没有，最近完全没有同框！”
“笑死，这俩结婚那么长时间了，孩子都上小学二年级了，结果同框吃个饭，我们还被甜得嗷嗷嗷叫！”
“实在是饿太狠了orz，想想好像没必要，小两口哪天不是住在同一个家里，睡在同一张床上？”
“我只恨我没能躺在亲密床底！”
“啧啧啧，你们这就不懂了吧，在外面和在家里能一样吗！这俩明明是不带孩子，出来过二人世界啊！”
“哈哈哈，博主怎么只拍了吃饭的照片，好想知道这俩人吃完饭去了哪【小脸通黄】”
亲密cp粉实在强劲。
明明几个月没吃到糖，依旧保持着搞黄色的乐趣，恨不得就吃饭这一个场景，发散脑补到各种特殊场合。
超话里cp粉过年似的狂欢，外面却有个营销号，发了条微博。
“某s姓三字演员的cp粉也真是什么都能嗑。还绝美爱情，笑死，他和q姓大佬只是纯纯的合约婚姻，拿钱办事，这事儿还有人不知道吗？”
这微博一出来，下面评论立刻疯长。
“卧槽，是我想的那个s姓和q姓吗？”
“不是吧？这俩竟然是假的？姐你多发点消息啊！”
“我靠，我不是粉丝，但上头的时候也嗑过，竟然是假的吗？”
这营销号粉丝不少，没一会儿亲密cp粉也陆陆续续看到了这条微博。
任谁在狂欢的时候被泼了一头冷水，都不会高兴。
成熟点的大粉在超话里劝着不要自己去对号入座，但依旧有些粉丝怒气冲冲地冲了过去。
“合约？现在的营销号真是张嘴就来，人家合约里你是丙方怎么着？你那么清楚？”
“但凡跟着追过亲密的人都说不出那么离谱的话，需要我给你指路吗？《携手向前冲》几期自己去看看。”
“弥弥那么喜欢秦总，你说他拿钱办事，恶意揣测恶不恶心？”
一开始只是少量粉丝冲过去，慢慢这条微博的热度变高。
逐渐发展成亲密cp粉和营销号的粉丝打架。
路过的路人对营销号的爆料也不怎么相信，当时秦家出事热度很高，他们都是跟着追过来的。
凡是看过沈之弥表现的人，都不怀疑沈之弥和秦恻是真爱。
事件发酵到下午，这个营销号突然又发了一条微博。
“你们自己看。【图片】【图片】……”
这会话题的关注度已经很高了。
cp粉们点进去，看到了图片上的合约。
图片上的合约不全，字迹有点模糊，像是有人匆忙间偷拍的。
但即使这样，依旧能看出，这是一份婚姻合约。
甲方是秦恻，乙方是沈之弥，有两人的签字。
这份合约，用一种再冰冷不过的语言，将沈之弥和秦恻的婚姻一一限定。
秦恻的财产和沈之弥无关。
沈之弥只在合约规定的时间内和秦恻保持合法伴侣关系，合约结束，离婚走人。
而他们之间所有的一切，都被「报酬」和「合作」这两个词定义。
看完图片上的东西，即使是最坚定的cp粉，也忍不住动摇了。
亲密cp超话里恐慌蔓延。
“怎么办家人们？这是真的吗？我好害怕？”
“不会的不会的，弥弥和秦总早就认识了，他们还有最美好的初见，合约可能是伪造的，大家不要信啊！”
即使这样说，一直坚定地信心还是被狠狠地冲击着。
曾经，知道沈之弥和秦恻结婚，所有人都坚信，这俩绝对是纯纯的利益联姻。
可现在，他们已经认定，秦恻和沈之弥绝对是真爱，却反过来告诉他们，这两人只是合约……
谁都不能接受。
就连偶尔嗑cp的路人都收到了冲击，更何况cp粉们。
大批粉丝涌到沈之弥的微博，在评论区和私信里问他：
“弥弥！快来澄清，有人说你和你老公竟然是合约婚姻哈哈哈……”
“你快澄清一下啊呜呜呜。”
“弥弥你快发一下微博啊！”
但是沈之弥没有回应。
随着时间的推迟，慢慢有些丧气的微博冒了出来。
“其实……我偶尔也这样想过，毕竟在娱乐圈和豪门找爱情真的太难了。但他们俩好真，我真的不能接受。”
“如果只是合约，那初见是假的吗？秦总送弥弥郁金香也是假的吗？”
“如果是假的，为什么要上综艺！”
一些尖锐的怒气涌了上来，几乎淹没了超话。
沈之弥坐在赵琦的车子里，看着手机。
赵琦面色严肃，转身对他说：“这可不是小事，你的所有粉丝基本都嗑cp，这你知道的吧？如果这事锤了，肯定塌房。”
沈之弥叹了口气。
他刚拍完戏，身上还带着疲惫，但神色还算冷静。
赵琦说：“你的回应要尽快。”
“赵姐，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事。”沈之弥抬头，“我需要问一下秦恻的意思。”
“那秦总现在在哪儿？”赵琦问。
沈之弥垂下眼睑：“他出差，三天后回来。去哪里……我不知道。”
车里一时间沉默下来。
赵琦叹了口气。
地位的不对等就是这样。
合约爆出来，对沈之弥来说，是近乎灭顶的大事。
对秦恻来说却是最微不足道的小事。
只是婚姻合同而已，秦氏的运作不会受到影响，让秦恻这种身份的人，为此推掉工作，不合适，也不可能。
赵琦头疼之余，又有些心疼沈之弥。
“等会儿我打电话问问他助理。”沈之弥说。
“那你们两个商量一下，我联系公关团队那边，你商量好了通知我。”赵琦说。
沈之弥点头。
“现在……我送你回家？”赵琦问。
“去酒店吧。”沈之弥说。
赵琦也没说话，往附近的酒店开去。
路上，沈之弥给秦恻发了条微信。
沈之弥：下飞机了吗？
那边没回。
沈之弥又发了一条：我这里有点事要麻烦你。
依旧没回。
沈之弥按灭了手机。
进了酒店房间。
赵琦看着沈之弥叹口气：“你也别多想，好好睡一觉。”
沈之弥点头。
赵琦离开，沈之弥关上房门。
撑了一整天的疲惫和恐惧如同潮水般涌了过来，几乎将他压垮。
沈之弥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身体困得要死，脑子里却闪过网上一条条的评论。
“装的吗？都是装的吗？恶心死了！”
“为什么要骗人，明明是合约婚姻，装什么夫妻情深？”
“笑死，我倒八辈子霉会入你的坑！”
沈之弥坐起身，看了眼手机。
十几分钟过去了，秦恻还没回复。
昨晚刚改的备注，在聊天页面上飘着，显得有点搞笑。
一些熟悉的心累，隔了几个月的时间再次涌上来。
沈之弥几乎又感到没分手前，那种如影随形的无力和焦灼。
他知道秦恻的作息变动了。
这段时间，他也一直在折腾秦恻。
但是折腾得再厉害，沈之弥都没敢在秦恻的工作时间打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