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唐纳琢磨了片刻,回味过来,“怎么搞的好像你比我更了解他?”
“他的生活习惯,我确实没你了解。”卢语心慈爱地摸摸唐纳的头,哄小孩似的,“但作为大人的心理发展,我跟他是同步的,而你是滞后的。”
“什么?”
“我也不好替他说什么。”卢语心只好说,“不过,我能教你个办法,让你知道你们关系变化的原因。”
“你有办法?”唐纳眼神期待。
如果能知道原因,那就再好不过了!
只要知道“是什么”,他就会想到该“怎么做”!
“嗯。”卢语心神秘一笑,“我教你怎么试探男人的底线,逼他说出实话。就像我逼那些男生说出心里话一样。”
“逼莫黎说出来?”唐纳有些怀疑,“能成功吗?”
“能。”卢语心自信挑眉。
于是,在卢语心大师的指导之下,唐纳怀揣着满满的理论知识,开始了他懵逼的实践之旅——
第一步:忍耐的底线。
方法:骚-扰。
自某天起,莫黎发现,他的竹马有些奇怪。
奇怪的表现在于,总是跟着他。
上学放学跟着不奇怪,但下课活动跟着,课间操跟着,上厕所也跟着!
甚至回了家吃饭跟着,写作业也跟着,直到上床睡觉前才会分开。
就跟一条人形尾巴似的。
如果跟着自己的是别人,莫黎肯定会采取一些决绝的手段,让对方一击死心。
但跟着自己的是唐纳……
看起来还挺可爱的,那就随他去吧。
也许是天性使然,抑或是幼时经历所致,莫黎的耐性比一般人都要好。
这就导致唐纳形影不离跟了他整整两个星期,他都没有发过脾气,反而越来越适应。
唐纳一想,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于是有一天周末,莫黎准备去洗澡时,刚进浴室,唐纳抬脚也要跟进去。
莫黎堵着门,表情难得惊恐,“你干嘛?”
“跟着。”唐纳坦然回答。
“我要洗澡!”莫黎强调。
“嗯。”唐纳点头,“你什么我没看过?来,让我进去。”
“……”莫黎终于忍无可忍,语气无奈却还是温柔,“你,到底想怎样?”
“你被跟着的底线是洗澡吗?”唐纳问。
“是。”莫黎说,“这个真不能让。我们都长大了。”
“怎样才能突破你这个底线?”唐纳问。
莫黎脸一红,“不能突破。”
“我一定要呢?”
“不能。”
“就要。”
“不能。”
“就要。”
小学鸡似的斗嘴了半天,彼此都确定对方很顽固。
最后,还是莫黎让步了,让唐纳背对着他在浴缸里待着,自己则快速淋浴了事。
第二步:剥夺的底线。
方法:“打劫”。
无奈的莫黎近期发现,唐纳不跟着他了。
但开始抢东西了。
跟先前一样,越来越过分,越来越频繁。
先是笔纸课本,再是钱包手机,最近开始抢衣服穿了。
如果说之前的“跟着”是精神攻击,那么这次的“抢劫”就是物质攻击。
手中事物的消失,给人造成的冲击,是最直观的。
但莫黎对唐纳的容忍度,高到超出唐纳本人预料的程度。
就连睡衣,莫黎都允许他穿!
唐纳对此深感不可思议。
毕竟当年,邱天有特殊情况,尝试找莫黎借个书包,莫黎都不肯。
他说书包很私密。
邱天转身找唐纳借,莫黎也不肯,宁愿掏钱给邱天买。
因为书包很私密。
连书包都认定是私密物品的情况下……
唐纳明晃晃穿着这人的睡衣回家,莫黎眼都不眨一下。
忍无可忍,变本加厉。
唐纳不得不放大招了。
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
唐纳找莫黎借四角裤。
莫黎:“唐纳,请你告诉我你是在开玩笑。”
唐纳一脸认真,“我没有。”
“不会给你的。你回去吧。”
“你不给我,我就不走。”
“那你别走了。”
“行,我坐地上了。”
“地上凉!”
“你给不给?”
莫黎叹气。
唐纳耍赖。
“这个真不能给。”莫黎无奈到了极点。
唐纳问:“底裤是你被抢东西的底线吗?”
“当然。毕竟我们都长大了。”
“怎样才能突破你这个底线?”
“不能。”
“就要。”
“不能。”
“就要。”
最后的最后,让步的还是莫黎。
他三更半夜亲自去便利超市,亲手挑选了一条自己的同款四角裤给了唐纳,这才被放过。
第三步:肢体的底线。
方法:“弄”他!
对于竹马的异常,莫黎已经毫不奇怪了。
所以当唐纳又改变策略,对他动手动脚时,他也不意外了。
先前,自己被触碰躲闪,唐纳会察觉,然后不再触碰。
但这回,自己再怎么躲,还是会被唐纳莽起来碰。
什么挽着胳膊走路、要背背要抱抱,都不值一提。
当唐纳提出要他提供“膝枕”服务的时候,莫黎的神经狂跳,却也毫无招架之力,勉强同意了。
对莫黎来说,精神骚扰和物质剥夺,伤害都不高。
但肢体接触,真是他的软肋。
没几个回合的试探,在某个周末,莫黎败下阵来,主动认输了。
唐纳看着对方,回忆自己刚才提出“午睡要抱着一起睡”的方案,觉得诧异。
“这算什么?”唐纳理直气壮道,“我还有很多‘不穿衣服的方案’还没试过呢,你就认输了?”
莫黎面红耳赤念叨着“不穿衣服”几个字,许久才缓过神来,“唐纳,你这回又想怎样?”
“试探你肢体的底线,然后突破它啊!”唐纳回答。
“为什么?”莫黎拉他面对面坐着,“来,你告诉我。这将近一个月的试探,到底是为什么?”
唐纳思考片刻,还是坦白,“等你三次底线都被突破,你就不会那么嘴硬了。”
“等我不嘴硬了,你想干嘛?”
“我想让你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变了?”
莫黎:“……”
见竹马沉默,唐纳主动道:“那么多底线你都能让步,唯独那个秘密,你就是不能告诉我吗?”
“如果我说不能呢?”莫黎反过来试探。
唐纳一摊手,死猪不怕开水烫,“那接下来的事,就得‘不穿衣服’做了。”
“……”莫黎一咽口水,仍存侥幸心理,“你,会做到哪一步?”
唐纳的视线似有若无往莫黎腰下的位置瞥一眼,暗示足够明显。
只一眼,莫黎就受不了,摆手投降,“说。我说。”
那纠缠自己无数夜的秘密终于得以告知,唐纳支棱起来,坐直身体,盯紧莫黎的嘴唇。
也许是终于要说出忍耐了许久的秘密,莫黎有些惶恐。
他低垂着头,酝酿许久,吐出口的,也都只是叹息声。
见竹马为难,唐纳看着怜惜,心一软,“要不,还是下次……”
“唐纳,”莫黎鼓足勇气一般,说,“我告诉你另一个与此有关的秘密,你回去悟好吗?”
竹马似乎想摊牌,哪怕说不出口,也要用另一个方式让他明白。
唐纳连连点头,眼神鼓励竹马继续说。
在漫长的心理建设后,莫黎终于说:“你之前问过我,为什么可以叫他们单字,唯独对你连名带姓,对吧?”
“嗯。”唐纳点头。
“对你来说,叫单字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们关系很好!”
“有多好?”
“到达了姐姐那么好!最最好!”回答完之后,唐纳笑起来,“不是我问你问题吗,怎么反过来了……”
唐纳的笑语僵住了。
因为他看到,莫黎抬起头来,眼中满是挣扎的红痕。
莫黎声音沙哑,艰难地说道:“对我来说,也是一样的。”
“……”唐纳眨眨眼,似乎又听不懂了。
“对他们,我已经达到了预期最好的关系。每次叫他们单字的时候,都会提醒我这一点。叫他们的时候,我会感到满足。”
莫黎苦笑着,眼中蓄着深沉的感情。
那感情台风般狂烈,让坐在对面的唐纳隐隐感觉到什么,而心生恐惧。
“但对你,我从来没有达到预期最好的关系。如果用最亲近的方式呼唤你,只会一遍一遍提醒我这其中的落差。”
莫黎看向唐纳,长睫颤动,是一只破碎的蝴蝶。
“唐纳。我受不了这落差。原谅我,只能这样称呼你。”
……
从莫黎家中离开的时候,唐纳跟丢了魂一样。
直到回家,躺在床上,他的身体才有了实感,让他感觉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落差。
他与莫黎的感情,存在落差。
在他的认知中,他们是最好的朋友,这就是他们亲密关系的极限。
而在莫黎的认知中,却不够,远远不够。
……是让莫黎亲密呼唤自己时,会感到痛苦的不够。
……是要莫黎冷漠地对待自己,才能找回内心平衡的不够。
在巨大的震撼中,唐纳鼻尖一酸,热泪盈上眼眶。
他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了。
或许。
莫黎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