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雪亭血洗洛阳,朝中官员多半以为只是胡雪亭凶残鲁莽,或有我司徒府暗中主持,对目不识丁的胡雪亭多半看不上眼,有勇无谋,只知道用屠刀破坏规则的朝廷新人小菜鸟,迟早被朝廷的洪流吞没,何足挂齿。但胡雪亭这次忽然口口声声依法办案,这其中透露出来的立场,行事准则,虽然依然沾着鲜血,但是本质已经和朝廷官员的手段一模一样,再也不是目无法纪的鲁莽异类,以此事为转折点,朝廷官员将会真正认为胡雪亭也是官员同类。对一心进入官场的胡雪亭而言,这其中的好处数之不尽。此其五也。”
阳光明媚,花园中隐约有桂花的香气。杨积善深呼吸,只觉胸中的猜疑一扫而空,能分析到这个程度,他果然是有做杨家背后的谋士的资格。
“还不够。”杨轩感想了想,还是决定打击他。“至少还有其六。”
啊?还有?杨积善张大了嘴。
杨轩感淡淡的道:“从此以后,胡雪亭在明面上已经摆脱了司徒府核心成员的身份,摆脱了张须驼张家的影响,唯一能和她继续攀扯关系的,竟然是圣上。你说,她有没有资格自立一派?”
杨积善吓傻了,只觉这一条比其他五条加起来还要深刻和恐怖。
“县令,兼职县丞,一县之中,竟然文武尽数控制在她的手中,还有谁能钳制她?政令一出,谁敢不从。这小小的县令,和土皇帝有何区别?这一县之地,和她的封地又有何区别?有地盘,有税收,有百姓,还能自建军队,有此实力,若是再有朝中大臣,如高颖贺若弼李浑之流拉拢,嘿嘿。金鳞本非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这大随的天下,只怕多了一个下棋的人。”杨轩感看着蓝天白云,悠悠的道。
杨积善浑身颤抖,小心的看杨轩感,苦涩的道:“我还以为她是你朋友。”看平常两人走得很近,还以为就算不是知己,也是同患难共生死的好朋友,没想到杨轩感竟然用这么可怕的思维看待胡雪亭。
杨轩感诡异的看杨积善,厉声道:“国家大事,与私人交情,孰重孰轻?你想走谋士的道路,就要看清一切的可能,制止事情向你不愿意的方向演变,而不是主观的认为这也不可能,那也不可能!”
杨积善汗流浃背,只觉杨轩感武能安邦,文能治国,果然是杨家最被期盼的人才。
杨轩感挥手:“去,把这些话好好想想,杨家需要你的智慧,你万万不可辜负了我们的期盼。”
杨积善重重的点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必须继续奋斗努力,为了杨家的崛起而好好的思索。走出老远,他回头看杨轩感,杨轩感依然站在花园中,背负双手,看着太阳,花草,树木,小桥流水,意甚阑珊。“我辜负了大哥的希望了,我一定要继续努力!”杨积善羞愧不已,紧紧的握住了拳头。
日影变化,一朵云彩遮住了太阳。杨轩感心中茫然,忍不住轻轻的叹息:“什么,才是其七?”
一个侍从快步走近,规规矩矩的转述杨恕的言词,一个字都不敢加,一个字都不敢问,专心做复读机,道:“大公子,司徒问你,可曾想到了第七?”
杨轩感惨然摇头,想了好久了,毛头绪都没有。
侍从继续做复读机:“司徒道,若是大公子没有想出第七,就立刻去书房。”
杨轩感转头,看着杨积善的住处方向,打死都不告诉你,其实第六点是老头子告诉我的。
书房内。
杨恕悠然的看着书本,听见杨轩感进来,笑道:“这么久了,你还没有想出来?”这个儿子真的太老实了。“我再提醒你一句,这第七点,很有可能才是胡雪亭的最大目的。”
杨轩感大惊,不是吧?“还请父亲指点,孩儿资质卑劣,怎么都想不出来。”
“这第七,就是胡雪亭这个死丫头挖老夫的墙角!”杨恕气道。被遗孤院的人行刺了,想要报复回去,直接找老夫杀人就好了,为毛要拉张须驼演戏?还不是为了让张须驼感受到把他拉出泥塘,不牵连他的善意吗?现在指不定张须驼为了胡雪亭的行为,感激的热泪纵横,引为知己呢。
“等大隋朝一乱,群雄并起,逐鹿天下,或者老夫去了阴曹地府,胡雪亭伸手一招,阿果这个老实孩子,说不定就从此姓胡了。”杨恕看着杨轩感,似笑非笑。
杨轩感脸上浮起了愤怒,内心其实毫不在意,别说这种逐鹿天下的事情早十万八千年呢,就算真的明天就发生,张须驼这个倔驴子,动不动就说话得罪人,有个用,胡雪亭若是要拉过去做手下,和他说一声,倒贴钱送给她都行。
杨恕看出了杨轩感的心思,气呼呼的表情消失了,道:“这七点,都只是事后诸葛亮看出来的一石数鸟,未必就是胡雪亭的真意,或者,胡雪亭匆忙之间,只是想到了其中的一两条。你多和胡雪亭、石介接近,有益无害。”杨家后继无人,要是天下有变,夺天下这种事情是想也不敢想,有胡雪亭,张须驼之类的人支撑,保住全家老小的人头,那就是意外之喜了。
杨轩感点头,与石介胡雪亭相处,还是很舒服的。
“你既然知道了至少有七点可能,你说,老夫现在该做什么反应?”杨恕问道,答得出这个问题,起码就有中人之姿,大圈套看不出,大局猜不透,起码小圈套不会傻乎乎的踩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