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领李家继续主持推翻大随,只有一个理由。我们李家,已经无法退出了。”李建成苦笑。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这几句话,你也是读过的。如今大随即将覆灭,上应天意,下合人心,世间将会有无数的龙蛇并起。”李建成取过几页纸,随手扔在案几上。“这些人,或者是朝廷的重臣,或者是世代的贵胄,却都心存反意,随时想要争霸天下。难道是杨広对他们不好吗?难道是杨坚对他们不好吗?大权在握,军队在手,富贵延绵,金玉满屋,出行数百随从前呼后拥,宴会酒水不绝,歌舞不休。公平的讲,杨坚和杨広并没有亏待他们,包括我们李家。”
“他们,我们,都只是顺应天意人心,推翻大随而已。”
李建成见李师明一言不发,知道他心中再鄙夷着,造反就造反,为了富贵就为了富贵,何必给自己找借口,太虚伪了。李建成又翻出了一张纸,放到李师明面前:“这是江南一带的消息,有个叫杜伏威的贫家少年,才十五岁,竟然起兵造反,登高一呼,应者云集,江南东道已经焦头烂额;这是山东一带的消息,有七八个人起兵造反,竟然席卷了数个城镇。”
“这些要兵没兵,要钱没钱的人,为何竟然能席卷郡县?”李建成盯着李师明的眼睛,冷冷的笑了,“你若是以为这是得人心者得天下,或者德高望重,百姓拥戴,那就大错特错了。”李师明的神色微微一变,他就是这么想的。
“这些人,在起事之前,默默无闻,无权无势,无德无威,不过一贩夫走卒尔,知其人者,不过左邻右舍。可是,当他们登高一呼,为何天下响应?”李建成厉声道,李师明陷入了深思,只觉和以往看过的论语中的道理,很是不同。
“那些算命的人,或者在酒楼中靠卖弄嘴皮子的说书先生,都不时的提到过一个词。”李建成缓缓的道。
李师明忽然醒悟,失声道:“龙气!”脸色古怪至极。
“是啊,你也觉得太荒谬了。”李建成笑着,那些凡夫俗子自然信,什么龙气啊,风水啊,命运啊,时辰八字啊,他们这些高大上的世家和官员弟子,其实是不信的,有了好爹,自然就会有富贵。
“可是,我最近有些信了。”李建成道。李师明盯着李建成,只觉在看白痴。
“那些人谣传,争夺天下的人,都是从蛇开始,有成,则进化为蛟,再成,终于成为龙。其间互相杀戮,吞噬龙气,非成则死,绝没有第三条路。”李建成笑着。
“我现在看父亲的结果,以及你我的状况,真心的信了。”
“父亲没能成龙,所以死了;你们想要退隐,怎么退?各个门阀盯着,刘文静,高家,段家,崔家,柴家……谁会允许我们退?我们可以抛弃一切,改名换姓,去某个小地方做地主,种田过日子,可是,我们依然是死路一条。”李建成笑着,眼角有无奈,有自嘲,有狠毒。“我们身为贵胄,身上带着龙气,又怎么可能顺利的雌伏在山野?一个村夫,一个衙役,都会因为天机牵引,杀了我们,消弭我们身上的龙气。”
李师明想起了长孙无忌,如此少年英才,竟然因为和小小的员外郎争执,竟然就陨落在了丹阳县。他若是隐匿在某个小地方,会不会同样因为一个不值一提的理由,被那些给他提鞋都不配的贱民杀了呢?
李师明微微发抖。
“既然已经参与了争夺天下,你我是绝对没有退路的。”李建成看着李师明,知道他多少有些信了,又道:“这只是我不敢退的一个原因,若只是如此,我咬咬牙,带着李家上下几十口人,迁移到某个荒山野岭,自耕自种,也不见得就定然会遇到什么不测。”
李师明点头,心里却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习惯了大城市的繁华,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真的能去穷山恶水种田?他虽然年幼,却也绝对不信。
李家几十口人,别说种田了,能够把地里的菜认识全了,就是了不起的牛人。
“这是胡雪亭杀长孙无忌和柴绍的详细经过。”李建成在纸堆中翻找,半天,终于寻到了。李师明其实早就看过,只是根本不信而已,胡雪亭御剑飞行,以法术击杀李家的人手?开什么玩笑!
“大哥,难道你信了?”李师明有些不敢置信,李建成这是陷入了什么样的精神状态,竟然信了这种无稽之谈。
李建成听着李师明月余来第一次开口叫他大哥,心中五味杂陈,用力的点头:“信。”
“这只是谣传。”李师明是绝对不信的,胡雪亭是什么货色,他熟悉的很,胡雪亭的实力他更是亲身体会过,虽然确实很能打,但是绝对不到御剑飞行那种程度。
“不过是三丈高的土台而已,从上面跳下来,虽然了不起,但也不是绝无仅有。当年崔弘度从四五丈高的地方跳下来,毫发无伤,比胡雪亭可强多了。”李师明不屑一顾,大随朝也是有牛人的,当年有个叫崔弘度的高手,跟随北周丞相宇文护的儿子外出逛街,当众从四五丈高的塔上跳下来,毛都没少一根。胡雪亭高度不及崔弘度,还差点瘸了,这其中的差距,傻瓜都看得出来。胡雪亭虽然是猛将,没有万中挑一,也是千中挑一了,但想要冒充剑仙,那实在是差得太远了。“民间无知愚夫愚妇的言词,信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