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理解。”她说，“你死我活的事，为什么要仁慈？”
周尹微愣，宋煦再扫眼那间卧室，耳边一丁点声响都没有，她反而好奇程述尧如何审讯杀手？
她转念问：“这会几点了，你们都不吃晚饭吗？”
于是，按铃叫餐，半小时左右，一辆智能餐车平缓驶到圆桌旁，它伸出一对精巧的机械臂，将餐盘逐一摆放好，完成任务后，它缩起机械臂，等待指令。
这家老牌酒店的餐食不错，有别于口味中和的“机器餐”，菜肴出自大厨之手，用料新鲜，调味不掩盖食材本味，满足挑剔的味蕾。
拉开窗帘，夜色寒凉，月光照进来，落在餐布一角。
宋煦刚坐下，卧室的门打开了，她转头望去，里面传来很轻的流水声，过了会，程述尧自漆黑的房间里走出来，他正用毛巾缓慢擦拭双手，表情如常，无从判断审问的结果。
两名手下立即进去，将那人拖出来，杀手精神崩溃，四肢瘫软，他们把人架出去。不知会作何处理。
周尹迎上去，程述尧低声说了两句，周尹面色凝重，之后，匆匆离开房间。
男人在她对面坐下，他拿起刀叉，慢条斯理切牛排，目光平静，气度优雅，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神情平和，与方才显露的冷酷自制相比，完全判若两人。
不知为何，宋煦突然没胃口，她放下餐具，喝了杯果汁。
她等他吃完，问：“我今晚睡哪个房间？”
套房里有两间卧室，一间已被他当审讯室用了，她现在觉得那房间阴气森森，或许有血腥味。
所幸，程述尧态度绅士，不多问，让她先选择。
宋煦不由注视他那双手，筋骨分明，修长有力，这双手漂亮却致命，掐她脖子带来的窒息感，浑身发麻的颤栗，审讯拷问那人时，能轻松又灵活地扼住对方要害。
假如和他做交易，岂不是与虎谋皮、饮鸩止渴？可他偏偏是最好的选择。
男人像会读心，问：“你想说什么？”
宋煦平复着心绪说：“您为什么要让我看这场好戏？”
程述尧听出她话里有话，下巴微抬，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宋煦稍加猜测道：“我不清楚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觉得这很奇怪。如果对方是武.装头子，想绑架您来敲诈，为什么要大费周章让那个胖男人出面雇佣杀手？他们根本不需要这样做，反正名声都够臭的了，除非，这幕后的人不想让您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在隐藏自己。”
程述尧深深看着她，和他的判断一样。
表面看似是谈判不成的绑架勒索，实际上，远非如此。
她真有点好奇，斟酌了下，问：“所以，您审问杀手的结果是什么？”
“杀手得到的指令是追杀。”程述尧手握玻璃杯，他眼睛低垂，含着冷光，犹在沉思道，“而非跟踪绑架。”
那胖男人说是跟踪绑架，这说明，他太蠢，以为能捞着点好处，连被人下套都没发觉。
“那肯定是另有其人。”宋煦不禁道。
“会泄露我身份信息的人，你觉得是我身边的叛徒、内鬼，”他面上不动，“还是程家人？”
女孩惊诧抬眸，程述尧向后靠着沙发背，他没过多解释，她很聪明，一点就懂。
她和程珣就像一对生活在城堡里的公主王子，无忧无虑，远离世俗烦恼。老太太定婚约的意思很明确，要保护他们不被卷入家族的权力斗争之中。
宋煦清楚，程家绝非明面上的一派平和，内里暗流涌动，权势是至高无上的宝座，谁都渴望坐上去，不过，这人再三掩盖身份，派人暗杀程述尧，想必也忌惮他身后的军部势力。
敢与之作对的，会是谁呢？威严多疑的二叔程思成，还是温和儒雅的三叔程谨言？
宋煦想得入神，随后道：“您是想让我趁早知道程家这些事，不要违抗婚约吗？”
程述尧没回答，应是默认。
她有点气馁，坐在沙发里，很久没吭声。当少女回过神，她望向窗外的月亮，月光的映衬下，她的侧脸透着别样的恬静。
“虽然您是我的教父，我很尊敬您，但我不会都听您的话。”话里有一股倔强的天真。
面前的男人无意再谈，程述尧起身回房间休息。
晚十一点多，昏黑的客厅里，一道光静落在地毯上。她掩上门，见到他房间里亮着光，不免走近去瞧。
男人坐在沙发里处理文件，手上的烟轻燃，他从投影的幽光中转过脸，眉眼英挺，他的眼神很深又锐亮，像能看透一切，令人不敢逼视。
程述尧关闭光屏，问：“什么事？”
深夜，少女穿件洁白的睡裙，光脚踩在地毯上，她倚着门框，看似单薄的身材，骨架纤细，长发松松挽起，露出秀美的脖颈。白天鹅般纯洁动人。
“安全吗？”宋煦问，“他们还会来吗？”
程述尧按灭烟头，“门外有人把守。”
说话间，她特意看了看他的卧室，没有血迹，也闻不到任何血腥味。
宋煦莫名不安，好像事情都太顺利，越发透着某种诡异，她有点担忧，分不清是怵他，还是怕夜里会有杀手追来。
“我能敞着门吗？”她说，“我怕夜里会有人。”
若有丝毫动静，警惕如他，肯定会察觉。
“可以。”程述尧来到她身前，问，“还有事吗？”
“没了。”她不再停留，“祝您晚安。”说完便转身回房。
毕竟，她不可能跟他提别关门的无理要求，只能回房间，默默开夜灯，祈祷今晚安稳度过。
躺在床上，宋煦辗转反侧，睡意淡薄，半梦半醒间，她忽感眼前一黑，恍然睁开眼，夜灯被熄灭了，丝丝凉意爬上背脊，她立刻清醒。
夜风阵阵，窗帘飘动在空中，有一道黑影立在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