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而来的圣诞义演，在观众经久不息的掌声中，完满谢幕。

戒备期过后，市区解禁，秩序恢复如初。

宋煦换下舞裙，和莉亚一道约好，去夜里亮灯的小酒馆觅食。她们挽着手刚走出化妆间，莉亚的金发男友找过来，拦下她们，眼睛盯着女友，说要跟她聊一聊。

她轻挠好友的手心，说：“我在门口等你。”为两人腾出空间。

歌剧院大门前，站着不少在此等候的人，有不苟言笑的绅士淑女们，也有个性的年轻一族，坐在敞篷的士上，呼啸而过。

金属道路中央，悬浮车飞驰，昏黄路灯与远处铁塔的光亮交相辉映，点缀着黑沉的寒夜。

在门口来往谈笑的人群中，有几位剧院的年轻舞者，她们纤美的身段，令人频频回头，这些女孩们出身普通，每次演出前后，都有豪车接送，她们挽着身旁其貌不扬或两鬓斑白的男人，款款走下剧院台阶。

金.主与舞女，裙摆下的交易。

在联邦上层社会，那些出身草莽的暴发户们常遭人冷眼，不受待见，被挖苦没有品味，他们想方设法要融入其中，品鉴古董，出入拍卖行，身边佳人相伴，青春貌美的歌剧院舞者、乐器演奏家等从事高雅艺术工作的女孩是他们的猎艳对象，在三流小报中，称她们为行走的艺术品。

当然，年轻舞者最容易受诱惑，舞校内大部分女孩家境普通，少部分像莉亚是中产家庭，极少有宋煦这样的。

上流社会的淑女只把舞蹈乐器做兴趣，撑脸面的特长，不用学得多么专业，锦上添花足矣。

在她看来，这种各取所需的交易，比捆绑式的男女关系要好，容易清算，来去自由，一旦牵扯是非，离开便是，女孩们更不必付出真心，还可以把眼前的当跳板，去追逐更优秀的人。

这会等的功夫，宋煦瞧见门外有个男人在抽烟，一位西装革履的白裔，他不时抬腕看表，表情很不耐烦。

吞云吐雾中，身侧的玻璃门摆荡着，一个女孩来到他面前。

看清她的面孔，男人不禁站直，当即灭掉香烟，面对少女，他竟有点手足无措。

夜色里，她的脸庞无需修饰，肤白唇红，恰逢花期的年纪。

“你还有烟吗？”宋煦询问，“我能跟你借一支烟吗？”说借是客气，自然不会归还。

男人连忙答应，荣幸地递上烟盒，少女抬手把发丝撩到耳后，靠近借火，周围昏暗，她眼眸像自带晕彩的黑珍珠，光泽清亮，有些神秘。

“今晚的《胡桃夹子》表演很不错，你也是来看舞剧的吗？”男人上下打量她，“你看上去不像是观众……”气质更像芭蕾舞伶，他故意没说下去。

她反应平平，没搭话，唇边弧度很浅，长睫低垂。

男人不免多言，有意透露他家底深厚，几处投资，绝非泛泛之辈。

宋煦抽完，弯唇道：“谢谢你的烟。”不等对方回复，她转身离去。

男人如梦初醒，望着少女隐没的纤细背影，犹如一株高山罂粟，难以采撷，除非拿命去赌。

终于打发掉男友，莉亚喊住宋煦。

两人跨过漫长的剧院台阶，一辆城市悬浮巴士从面前开过，路人行色匆匆，部分犯罪率高的地区，在九点后实行宵禁，街上空无一人，宪兵团正在路上巡逻。

她们快步穿过某个三不管地带，来到灯火通明的第三区。

露天酒馆尚未打烊，每桌上放一盏油灯，化石燃料太珍贵，里面没倒煤油，仿生的光晕温度低，手指摸上去，“火苗”也不会抖动。

灯光幽黄，营造清寂的气氛，让人沉浸享受美食，与友人轻松谈乐。

这种家庭式小酒馆很温馨，生意不忙时，主厨亲自送餐，热情介绍菜式和吃法。

餐厅里只有她们，宋煦看眼好友，随意问：“你和他聊得怎么样？”

莉亚叹了口气，她放下刀叉，说：“诸圣节放假前，我发现他和班上一个女生走得很近，我跟他吵过，他不承认，冷战了半个月，这两天开始来找我，在练功房堵我，今天义演结束也是，你也看到了。他跟我解释了很多。”

“你打算怎么办？”

“我答应他和好。”莉亚扶额，苦笑道，“我又不能真的和他分手。”

莉亚性格温和，容易心软，架不住任何软磨硬泡，可她多愁善感，心思细腻，每次失恋分手都会脱一层皮，何况，现任男友长得很像她的初恋，她舍不得放手。

宋煦想了想，问：“这是第几次了？你和他在一起真的开心吗？”

莉亚避而不谈，假设道：“如果是你呢，你会怎么做？”

“如果他让我不快乐、愤怒、难过，我一定会离开，分手都不用说，立马就走。”宋煦握住她的手，思来想去道，“我们不要委屈自己。”

莉亚闻言笑了，果然是宋煦的作风，她绝不是会委屈自己、成全别人的女孩，她不喜欢输，偏要赢，命运之神也暗中青睐她，仿佛天底下没有她办不到的事，想要的也一定会得到。

她心下一轻，朝宋煦眨了眨眼睛，说：“等你喜欢上谁，说不定，你会比我更糊涂。”

宋煦无所谓的口吻，“下辈子吧。”

这时，主厨推着餐车走近，一个方形礼盒摆在中央，主厨微笑说：“这是今天最后一桌客人的神秘礼物，打开来看看吧。”

莉亚催宋煦去拆，拨开丝带与纸盒的层层保护，露出一角甜蜜柔软的奶油花边蛋糕。

“生日快乐，宋煦。”莉亚语调轻快，“虽然迟到了快一个月，但十八岁生日一定要补上。”

宋煦惊喜地弯起眼眸，无需言语，两人对视着会心一笑。

酒馆的灯全熄灭，黑暗中，唯有桌上烛光摇曳，微弱的温暖映照在她脸上，宋煦眼底光采闪动，她闭眼许下心愿——

第一，无论使用何种手段，她都不能嫁给程珣；

第二，程述尧一定会答应她的交易；

第三，她要利用程述尧，让他帮助自己离开程家。

假如上帝聆听到她的心愿，请实现她的愿望，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换得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