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景帝呆愣, 神色木纳地望向秦霈。

秦霈迎着他的目光, 开始缓慢地说起那一桩桩、一件件往事, “三十年前,圣上还只是个没有实权的皇子, 朝中已有根基稳重的太子、深得皇祖喜爱的四皇子, 而您在一干皇子中不过资质平平, 毫不起眼, 您依附太子, 想借他势力起事, 不料太子结党营私被废, 您遭受牵连, 是我外祖见您可怜,认为您秉性良好,颇有抱负,这才拉了您一把,让您得以摆脱困境。”

“二十七年前,您发动政变,意图与四皇伯争夺这天下,为了获得支持,您向我外祖求娶我母妃,并许下郑重承诺,他日您若帝业得成,必与秦家共富贵,不会亏待我母妃,亏待秦家人,为此我的几个母舅为了您的帝业,死在了战场上,死在了您与其他皇子的博弈,死在了助您收服世家的道路,您却在帝业得成后过河拆桥,没有给秦家应有的待遇,没有册封我母妃为后,反而为了拉拢朱家,把帝后的位置给了朱家女,只堪堪给了我母妃一个贵妃的封号,您失信于民,失信于臣子,可有想过会寒了为您效忠的臣子的心?”

元景帝张了张嘴,声音像卡在了喉咙深处,说不出话来。

“您即位后,一直在用各种理由打压世家,压着秦家,压着我外祖,我外祖和母舅为了不遭您忌惮,与您杯酒释兵权,他们世代从武,为了您,只能转为文官,他们殚心竭虑辅佐您,原以为只要他们恪尽职守,做好本分,一心为民,匡扶社稷,为您守住这李氏江山,您迟早会感念秦家的好,放下成见,可您不但没有,甚至觉得秦家是在拉拢人心,为此您对他们起了杀心。”

秦霈眸光明明灭灭,似含着凌厉的刀,“每当午夜梦回之时,您可曾梦见过我那几个母舅来找您讨说法?我的外祖骂您狼子野心、恩将仇报?我秦家满门上下一百零八条人命对您冤魂索命?”

元景帝脸色惨白,嘴唇蠕动,想说些什么,但秦霈只是冷冷一笑。

“圣上,您欠秦家的,这一桩桩一件件,罄竹难书,流恶难尽,我今日与您说这些,不是想让您幡然醒悟,祈求原谅,活着的人没资格为死去的人原谅什么,您就带着这份罪恶,去地狱赎罪吧!”

说着,秦霈的眼底渐渐染上了一层金色,下一刻,元景帝好似见到了什么令他极度恐惧的东西,他瞳孔倏然睁大,眼球充血,嘴里不停念着:“放过我,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们放过我……”

饶是他再怎么请求,已然于事无补。

元景帝死了,死在了他的床榻上,死在了他内心深处的恐惧。

走出皇宫的秦霈依旧白衣翩跹,身上不染尘埃,面色极为平静,他站在宫门口眺望天空,好似这世间已没有任何东西能够牵绊住他,他与这方天地格格不入。

他一时间竟有些迷茫,不知道他属于哪里,该去往何地。

心灵一时间竟没了寄托。

直到他的亲卫朝鲁找了过来,说宋拾音喊他回去吃饭,他愣了愣,脑海中不由闪过宋拾音那张脸,漂浮的心才渐渐安定下来。

接着,他眉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柔和下来,脸上划过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