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早已不在秀阁了,甚至不在皇宫……
前面非常开阔,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原,四周可以看到有围栏围起,身后则是一片树林,时不时有落伍的惊鸟一踩树梢扑棱飞过,未化开的白雪还堆积在树枝。
现在天色已经彻底亮起来,正是晌午,阳光从微云中透出清亮的浅光,前方的草地上矗立着许多军帐,帐前都挂着铭牌,随风轻轻摇晃着。
佟莺看了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竟是到了围场!
她有些迷茫地四下看看,不知带自己过来的那人是何居心,佟莺心下一阵乱,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后,她打算先小心地朝军帐那边挪动,看看有什么不留痕迹逃出去的方法。
实在不行,只能设法去找萧长宁坦白了。
但佟莺不愿走这一步,先不说不知把她送过来的人是什么心思,单论昨晚之后,她也没有丝毫见萧长宁的心思。
这附近都是树林,说不清有什么凶兽出没,实在不安全,左右这次来参加九殿下羽猎宴的各个府的都有,不见得认得她。
佟莺这样想着,就朝离自己最近的军帐靠过去。
等离近了,才发现上面的铭牌刻着“常瑶公主”四个字,原来这座是常瑶公主的帐篷。
快到用午膳的时候,下人们忙里忙外的,丫鬟们走来走去地传话、上茶,佟莺立在这其中,倒也不显眼。
想到常瑶公主认识她,佟莺忙低下头快走两步,想快些躲开这,不料,她刚朝前踱了几步,就正好撞上一人。
“你怎么走路的?”旁边的丫鬟立刻喝道。
却被佟莺撞到的那女子制止了。
佟莺低着头不敢抬头,只感觉对面那人似乎一直在打量自己,佟莺的心高高提起。
终于半晌后,女子淡淡道:“罢了,你走吧,小心些。”
佟莺一怔,这个嗓音,她识得的,正是……常瑶公主。
顾不上多想,佟莺垂着头行了个礼,快步绕过几人走了过去。
“公主,这人好像东……”一个婢女小心地试探道。
“像什么?”常瑶公主冷冷瞥了她一眼,“本殿下怎么没看出来?”
“没什么,”婢女立刻低下头去,“是奴婢眼拙了。”
常瑶公主并未回话,只是立在原地思索着什么。
也是佟莺倒霉,她连着路过几个军帐,竟全都是皇亲国戚,大都是见过她的,所以佟莺不得不一路遮遮掩掩,试探地看着两旁,寻找出口。
好不容易,佟莺走得都有些累了,才看到正前方有一个出口。
她心下一喜,脚下加快步子,却在快靠近出口时,发现那出口处走来两名侍卫!
佟莺借着人群掩饰身形,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围场的进出口都有侍卫牢牢把守着,一个小太监似乎要外出采购,也是给侍卫看了手里的腰牌,才得以出去了。
看来自己要被困在这围场了,饶是佟莺冷静,也惊出一身汗。
自己很容易被人发现不说,就算能坚持到晚上,树林里也不安全,这些军帐前都点着火把,就能说明这一点。
佟莺心下愈发揣揣,手中的帕子都绞得皱成一团,沉着气在几个军帐间打量,试图能找到跟着萧长宁来的青竹。
围场太过空旷,人做些什么还是容易被瞩目,不一会,佟莺就意识到,自己这样不行。
斜前面的侍卫似乎已经注意到了她的可疑,不时朝她这个方向投来狐疑的视线,看得没出过几次宫的佟莺心下愈发紧张。
一时脚下步子一乱,拐进一条小缝里,终于让那侍卫彻底怀疑起来,提着长剑走过来。
佟莺有些惊慌,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被抓到后的说辞,一边不断四下摸索,无意间一抬头,佟莺怔在原地。
她……竟是误打误撞地来了刚刚几次没找到的东宫军帐。
军帐轻轻晃动的铭牌上刻着“东宫”二字,矗立在所有军帐最中央,彰显着太子地位之显赫。
那一刻,佟莺说不清自己是何心思。
但看到身后紧追过来,已经提起长剑的侍卫,佟莺承认,她还是对有萧长宁在,产生了浓浓的安全感与委屈。
眼见那凶恶的侍卫就要过来了,佟莺踌躇地站在那条夹缝中,急切望着那座明黄色的军帐,盼望着青竹从里面出来。
但军帐那空无一人,也丝毫没有要走出人的迹象,不知都去做什么了。
佟莺无助地站在原地,就当她要一咬牙跑出去的那一刻,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李五,你干什么呢?”
那侍卫一怔,扭过头去,忙行礼道:“卑职见过裴大人!”
裴和风神色淡淡地嗯了一声,“正巧我这需要两个人手,倘若你没事就过来吧,一会有赏钱。”
一听裴大人要人手,还给赏钱,侍卫立刻忘了刚刚注意到的佟莺,忙不迭地跟在裴和风身后走了。
裴和风似乎真有什么急事,说完就离开了,一点没有朝这边望过来的意思。
佟莺这才松了口气,冷风吹过,她探了探自己的袄裙,竟是已出了一层薄汗。
她怅然若失地站着,迷茫地朝外张望,忽见一人影在外晃动,黄色的袄裙飘过,佟莺一愣,仔细看过去,果真是青竹!
她心中一喜,抬脚就要出去招呼青竹求助。
下一秒,青竹轻快的声音响起,“曹小姐,当心脚下。”
一道柔和雍容的嗓音慢慢道:“无妨。”
佟莺怔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青竹眉眼带笑,领着一位披着雪白折枝迎春斗篷的女子走了过去。
而走在最前面的,正是两日未见的萧长宁。
男人今日披了袭黑色立蟒大氅,和曹蓉那件看起来极为般配,神色淡淡地走了过去。
阳光向南面偏移,慢慢洒落在军帐上,折射出明亮的光,午后斑驳的光影摇晃,却唯独没有给佟莺施舍一分。
佟莺愣愣地站在阴影里,看着他们一同走进军帐。
她忽得想起父亲临死前流着泪,哽咽说出的话。
“幺女,从今往后,这世间就只有你一人了,倘若相看夫君……”
爹爹,幺女不会有夫君了。
世间,只有她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