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醒然恨恨地打开收音机,音量调到最大,宁织里岿然不动,面容安恬。
车子按照导航往城郊开,路边的高楼日渐低矮,视野越来越开阔,当提示“即将到达目的地”时,竟然是一片别墅区。
宁织里的睫毛轻轻一颤,恰到好处地醒了过来,目光有一瞬间迷濛:“到了?王作家车开得真稳,我竟然睡着了。”
王醒然目光中难掩惊讶:“你住这里?”
这时一位西装革履的高大男士上前敬了个礼:“女士上午好,请问您要去哪里?”语气动作很客气,但满脸写着警惕。
“我……”王醒然正待回答,宁织里朝那人招了招手:“大哥,麻烦帮忙停下车,我家里有车来接。”
那人点点头,笑得春光灿烂:“没问题,原来是宁小姐的朋友,抱歉失礼了,怪不得李叔一早就在那边等着了。”
话音刚落,李叔开着一辆白色的高尔夫小车过来,嘴里埋怨道:“织里,早说要带朋友来,我去接你们嘛。”
王醒然没想到宁织里并非自己想的穷学生,而是富家小姐,这里的别墅都是独门独栋,一套下来少说半个亿。她见李叔一身周正的黑西装,和宁织里说话的语气慈祥又宠溺,有意彰显自己礼度从容,不卑不亢道:“叔叔您好,我叫王醒然,是织里的朋友,今天她邀请我来家里看画。”
织里说要带人回家,李叔本以为是朋友,但看两人截然不同的气质,就知道这位和织里脾气不相投。如今见她认错了自己的身份,有意下她的面子,礼貌道:“王小姐好。小姐,这里日头大,快上车吧,夫人若是知道您在外面晒伤了一点皮,怕是要吃了我。”
宁织里和李叔对了个眼神,从背后给他比了个赞。王醒然紧紧捏着手套,蔻丹的指甲嵌进掌心。她是一路摸爬滚打,一个字一个字写出今时今日的地位的,而有些人,一出生就住在塔尖上,得到众人青睐。
进了宁家别墅,王醒然不露痕迹地四处观察,更是咋舌。她凭借畅销作家的身份,结识了不少附庸风雅的有钱人,参观过不少富丽堂皇的大房子,但像宁家这么有艺术气质的,简直凤毛麟角。
别墅很大,视野开阔,却不显得空旷,墙上的画作、桌边的摆设,无一不体现出主人的巧思。
杨姨听了李叔的嘀咕,特意端上来几碟精致的点心:“王小姐,今日不知您要来,厨房里只备了这几样家常的,招待不周了。您喝茶还是咖啡?”
宁织里笑道:“杨姨,我们是来谈工作的,又不是来吃上午茶的。王作家喜欢喝手冲,曼特宁。”
不一会儿,一杯萃取得宜的曼特宁端到了王醒然面前,香气熏没了她之前在咖啡店装的b。
她抿了一口,咖啡豆很香,但她嘴里只有苦涩。
“走吧,去画室看看。”
宁织里带她上了二楼,走廊尽头有一间面对花园的房间,是专门的画室。门一推开,油墨的香味飘散出来,满目是绚丽鲜浓的色彩,当真仿如幻梦。
画架上摆着的正是《绘心》的封面图画,勾了轮廓和色块,看得出左边是一棵郁郁葱葱的树,右下角是一位正在画画的少女。
宁织里讲解道:“这本书的内容是画家的恋爱绮梦,基调是暗恋的酸涩和甜蜜,我的想法是,主人公在画一棵树,落笔却给了树一片花海。我那天听你的电台节目,这个故事有自传的成分,所以主人公的背影我参考了你的身形。画面这个位置我做了留白,可以用来放书名,这是我大概的构思,您有什么意见可以提。”
说到专业,她一本正经起来,无论关系怎样,她都要做一个合格的乙方。
王醒然看着画面下方那个还不甚清晰的背影,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江临安的时候。那是在出版社举办的作家年会上,他作为总公司副总被邀请来致辞。聚会上都是文人,但话语无非是攀比版税和影视版权,没意思透顶,唯有他,玉树临风,一身矜贵,满目淡然。
她鼓起勇气端着酒杯去敬酒,他微微笑了一下,和她碰了杯:“王作家,久仰。”为了这一个笑和这一句寒暄,她拼命写书,全年无休,只为了离他更近一点。他是一颗参天玉树,她拼命靠近,想在他身上染上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