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明日之星。
他是,无冕之王。
他的本音干净,只听他说话能让人联想起青春期小姑娘暗恋的校园男神。但他唱歌的时候声音却不是这样的,而是完全变成了另一个声音。
或者说,他唱歌的时候,没有固定的某一种声音,而是千般变化。可以唱摇滚,可以唱情歌,rap,歌剧。
他的粉丝很喜欢听他唱情歌,变得细细的小嗓音念诗般说出一段歌词,与他的本音很相似,但并不同,如果说本音是能够满足完全少女幻想的男神,那么唱情歌时的声音则打破了这一幻想。
粉丝们说他遥不可及,就好似远在海中央的塞壬海妖,她们只能站在陆地的海岸边遥遥观望,却无法接近。
这不影响粉丝们喜欢他。
……
“下一个轮到你了,做好准备。”夜色经理对身边的男人说道。
坐在后台椅子上的男人是他上个月从路上捡来的。
真的是捡来,当时他断了一条手臂一条腿,裸露的皮肤大面积的烧伤疤痕,披头散发,满头鲜血,奄奄一息的躺在马路边上。
如果不是他的胸口还有起伏,夜色经理碰到他的第一时间就不是打120,而是转头就走了。
其实这地方出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人很常见,夜莺街的混乱在闻名整座城市,当然不是贫民窟那样子的绝望混乱,而是精神上的麻木,灵魂上的愉悦,虚妄的仙境。
仙境与陷阱同音,又有谁能真的理解到呢?
夜莺街的天空之下,消散不去的是迷乱与腐败的混乱,酒精与毒品,激烈的音乐,看对眼后的一夜情,来到这里的人们只需要付出一样东西——金钱,除此之外不论做什么都不需要负责。
来到这里的人们,哪一个不是为了抛却烦恼而来,哪一个在外不是道貌岸然,彬彬有礼,含蓄且圆滑。
所以当你在街道中央见到一个喝到神志不清的人,不需要太惊讶,抬抬头将视野放到更远的地方去就能发现,往后的路上零零散散如破败的垃圾一般倒在人行道上的酒鬼不计其数,花坛里,路灯下迷失的“尸体”还有许许多多,根本看不过来。
一般情况下,你最好什么都不要做,避开他们就行。当然如果避不开,小心的跨过这群酒鬼的身体,回家去,会有人来清理他们。
但如果发现地上的酒鬼身上还有伤,也不要太惊慌。
总所周知,酒精上头的人情绪失控,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借酒发疯的的人数不胜数,谁都不知道自己的酒品怎么样,谁也不知道对手的内心压抑着怎么样的负面等到爆发。
夜莺街这条以娱乐业为主的街道,争吵无时无刻不在进行,此处的任何一家店面中都有可能冲出几个上了头的客人,路过的人如果在这时候上前去制止,那么下一秒,喝空的酒瓶二话不说就对着阻拦的头挥了上来。
这样看来的话,一个受伤的酒鬼似乎也不怎么想让人搭理,因为他们大多数都是自作自受。
但他伤的太重了些,夜色经理毫不怀疑如果自己那一晚跨过他的身体离开,很快这个可怜的年轻男人就会死在迅速降温的夜里。
男人用口罩包裹面部,一只眼睛由白色的绷带缠起,看上去正沉迷在自己的小世界中,对夜色经理的问话不理不睬。
夜色经理倒没那么生气,他捡回来的男人听得懂人话,还会唱歌,只是精神似乎不太正常,但最后那点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唱歌偿还他垫付的医药费。
他肯定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医院的医生在接到患者后二话不说报了警,但警方那传来的消息并不好,打断他手脚,给他脑袋上开瓢的是一群混迹夜莺街收取保护费的□□分子。
至于为什么要针对男人,出现在警察局里的几个小混混一问三不知,挨个查过去全都不满15岁,经历都差不多,其他城市离家出走,来到这座城市,跟着老大哥混的孩子,以为自己已经是社会人了,其实连底层都没混进去。
15岁啊,无所畏惧,一腔热血,动手最没分寸的年龄,街头混混中能见到的最多的就是这个年龄段。
为什么?因为随着年龄增长,继续没头没脑的成年没几年就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进去了,没进去的都已经学会了低调,变得油滑起来。
老油条们知道怎么避开规则的制裁。
抓住的小混混第二天就放了,来来回回折腾了一周,夜色经理捡回来的青年出院的时候,赔偿金没有影子,基本上也不大可能拿到手了。
这比买卖可真亏,早知道就不做这好人了,最初经理一边心疼自己的钱包一边把青年接回夜色,将他安排在打杂的队伍里,心想着能挽回一点损失是一点,结果没想到,他在第一天工作的时候,就突然冲到台上,拿起麦克风。
夜色保镖反应很快,几乎在他开口的瞬间就冲上去,将他架着抬下来。
经理也立刻出面安抚客人的情绪,维护住了险些崩坏的秩序。
“嘿,我的塞壬小王子,听到我说的话了吗?”夜色经理狠狠在他身上甩了两棍:“你知道你闹着一出,让夜色损失了多少?”
他不和任何人对话,对疼痛的感知也似乎麻木了,在医院治疗的阶段,就算在伤口再疼也一声不吭。
但这位不吭声的塞壬小王子挨了打之后,说出的第一句话是:“让我唱。”
他抬起头,眼睛上的绷带是他自己缠地,因为刚才那顿打松散开。
夜色经理神色一顿,被他那张可怕的脸吓得心一颤,好几秒过去,才后知后觉地嘲讽道:“你想当驻唱?你看过你这张脸吗?”
“唱歌只要这张嘴就够了。”青年清了清嗓子,低声说道。
即使努力压着,也能听出来他的嗓子有问题,说话的音量都放不上去,怎么能用来唱歌?
夜色经理看他,却没第一时间说出拒绝的话来。
脸上的烧伤毁掉了俊美的皮囊,那一双星辰一般的眼眸睁开,除了恨意读取不到任何其他情绪。
青年拄着拐杖走到夜色一面光滑的玻璃墙前。
他轻轻抚摸眼下纵横的疤痕,有那么一瞬间,夜色经理居然觉得他脸上的伤似乎也没有那么丑陋。
对方回首的时候,这奇妙的错觉变得更加强烈。
树皮一般的皮肤在暗色的光线下显得模糊不清,形状完美的凤眼微微弯起,他朝在场的经理以及打手们眨了眨眼,像一只暴露真身的桃花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