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理好心情，星星将目光收回。

一根棒棒糖而已。

见女孩频繁深呼吸，乖龙眉梢微挑，眼底的兴味正在破土。

他原本不打算同陌生人类产生预料之外的交流，可他今天打算破例。

他决定教坏别人家小孩！

戴繁星好声好气跟他说话：“你要吃的话可以直接跟我说的，我这里还有棒棒糖，你可以随便挑。”

没等来她当场发作，乖龙眼睫颤了颤，目光有点沉。

嘎嘣嘎嘣几声，乖龙将棒棒糖咬碎，直接吞掉，边嚼边嘀咕：“什么破玩意，硌牙！”

见他扭头回到老位置，星星没当回事，将目光落在还剩半包的薯片上。

趁明煜忙完赶来之前，她要赶紧吃干净，对于吃零食方面，明煜向来喜欢罗里吧嗦的，如果被他发现，肯定要全部给她偷偷藏起来。

戴繁星的手伸向薯片。

不想，下一瞬，眼前忽然被阴影覆盖。

对面的乖龙看准她动作，竟然抢先一步，一把将薯片抢走，大手伸进包装袋敞口，当着星星的面，抓上满满一手心的薯片，全部塞进嘴巴里。

“咳咳！”

乖龙被呛得不轻，却坚强地夸张咀嚼，争取让噶次噶次的声音立体环绕在星星耳边。

挑衅的意味完完全全不遮掩。

这次星星已经惊呆，心说哪里来的幼稚大哥，他在拿她当小孩子欺负吗？

真是离离原上谱！

面对女孩充满控诉的眼神，乖龙嘴里还含着薯片碎屑，张开嘴便得意地大笑三声。

“哈哈，很生气吧？”

听他这句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果真是故意惹她生气。

幼稚死了！

戴繁星不想上套，飞快让表情平静下来，眼底已经冒头的怒火却遮掩不住，呼呼往外窜小火苗。

她额头都开始发痒，犄角要忍不住钻出来。

忍住，一定要忍住。

乖龙终于艰难地将满嘴的薯片渣咽回去，青着脸，开口就是一副教训口吻：“笨蛋，反抗不会吗？有人欺负你，你就打他啊！”

戴繁星深感意外，他在说什么东西，欺负她的不就是他吗？

她思路打结，不明白眼前怪人在搞什么名堂，难道是新兴碰瓷方法，激怒她，等她按耐不住出手，男人再反咬一口？

乖龙觉得这个人类太蠢，气机都被妖怪吸没了，到现在还不慌不忙。

乖龙表情严肃，线条明晰的下颌一扬，不羁气质更为浓烈，甚而带着一点压迫感。

他怒其不争地开口：“男人都是一副花花肠子，知人知面不知心，看着外表好看的，谁知道内里多么污秽不堪，你确实有点姿色，如果没点心机，就会很危险。记住，以后还不是很熟悉的人，要给他一段考察时间，若是那人强行占你便宜，你就……”

乖龙忽然卡壳，仔细研判眼前女孩子的武力值，细胳膊细腿的，打眼一看就知道没什么力气的主，自己平时常用的招式，并不适用于他。

眼前忽然晃过龙穴气急时是怎么朝他发作的，乖龙有了主意，忽然一个运气，“呸！”

他呸了口大的。

星星：“……”

她严重怀疑眼前的大哥精神有问题。

当众吐口水什么的，好恶心，且显得很没有素质。

“以后有人占你便宜，你就呸他啊，吐口大的！”

觉得自己找对适用于小姑娘的方法，乖龙得意，眼尾高高上挑，竟难得将通身桀骜气质淡化细微。

一开始戴繁星误以为乖龙是想找茬，可他的话又分明是一种比较另类的关怀，竟然还教她如何来防备、对付坏人。

虽然他传授的方法跟他的行为举止一样匪夷所思，可星星眼底没再往外窜火苗。

她平静下来。

只是，怪大哥的口水明晃晃的落在地砖上，有点恶心。

星星侧身，视线尽量避开，“我是觉得，其实还有别的方法的。”比如直接劈闪电伺候，对于她要更省事一些。

当然了，她不会跟一个连妖怪存在都不知道的人类探讨这个问题，担心刷新他的世界观。

“你嫌我口水恶心？”

乖龙注意到女孩眼神，自尊心受到莫大冲击，瞳孔不敢置信地颤了颤，仿佛是一件多么难以忍受的事情。

“是个人的口水就很恶心好吗。而且你演示的时候完全可以不用动真格。”真是难为打扫卫生的阿姨。

乖龙气得头发炸立，活像刺猬，龙生第一次被人嫌弃口水，却又不能跟她一个人类小姑娘讲道理。

开玩笑，他的口水是一般口水吗？那可是龙涎！

不知道多少生物抢着要。

瞪一眼小姑娘向上飘的视线，乖龙胸膛起伏数次，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怒气冲冲转头，回到老位置，敞着腿坐下，一副绝对不好哄的架势。

戴繁星也买打算哄他。

休息室再度恢复寂静，竟比上一次还要沉闷。

乖龙视线偶尔落过去，女孩捧着手机继续玩游戏，欢脱的音效时不时填满整个空间。

看她眉眼带笑，好像无忧无虑，对于自己刚刚所作所为，乖龙心底自得。

她在对方心底种下一颗黑暗的种子，以后与人类交往都会保有戒备小心，无法再敞开心扉，时时刻刻都处于焦虑当中，他教坏小朋友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乖龙微眯着眼睛，得意地晃晃脚。

送完假发的李慧姿返回，一个劲致歉，并邀请乖龙尽快去跟老师敲定表演节目。

乖龙跟在李慧姿身后，走出休息室。

在经过戴繁星眼前时，忽然短暂驻足，等女孩疑惑地抬头看过来，乖龙忽然重重一哼，摆幅很大的将头一撇，身形迅速消失在她眼前。

星星：“……”

真是怪叔叔一个。

城市灯火煌煌，流萤般照透夜色。

林立高楼如光秃秃树杆，没有蓊郁葱茏树冠遮挡，抬头便能望见头顶一方墨色夜空，今夜无月无星，空茫茫的。

街头上的健壮男子略显迷茫，将视线从头顶收回。

他的行头略显奇特，衣服没的说，却赤着一双大脚，背后和胸前都挂着巨大的编织袋，容量很可观。

行人不时偏头过来张望，男人依次与他们对视，眼神倒是从容，只是微微低头，对着自己胸口说话：“差不多有几十年没下山，没想到人类城市发展变化会如此巨大，房子都变得好高好高，好像空中楼阁，住进去真的安全吗？”

男人胸口，探出一个脑袋，是一只鳖，颜色却是神奇的大红色，大小不过一枚硬币那么大。

朱鳖张望左右，慢吞吞开口：“我们这些山上妖都快与城市妖脱节啦，以后有机会，还是，还是要多下山看看。”

男人肩膀上，一只鸠鸟欢快地上蹿下跳，“对，对，可以经常来看小妖怪，这样我们也就会慢慢适应城市了。”

它扑扇翅膀蹦蹦跳跳的时候，另外一道小小身影哎呦一声被挤下去，好在它反应及时，嘴巴咬住男人肩膀，再依靠赤红色的爪子，顺着衣服褶皱缓慢爬上来。

“栾侯，你是不是想害死我！”望一眼身后滚滚车流，长得像老鼠，却有一对翅膀的妖怪哆嗦起来，“我要是掉下去，会被车轮拖走碾死的，你是不是早有预谋，嫉妒我红色的爪子比你好看。你肯定在山上时就已经存在这种想法，就同木客一样，见不得我太出色，看我不顺眼……”

飞涎鸟还在喋喋不休，它张嘴说话的时候，嘴角便开始分泌口水，滴滴答答往下掉。

栾侯嫌恶挪动鸟爪，崩溃用翅膀捂住头，“飞涎鸟，你少说两句，知道为什么木客无时不刻想弄死你，就是因为你话太多。兕妖，你也说两句啊。”

作为唯一化成人形的妖怪，兕妖正遗憾于城市虽然好，却有个最大的缺憾，没让他随时随地听到泉水流动的美妙声音。

兕妖深沉道：“你们再感受一下，能够感应到小妖怪的气息吗？”

朱鳖、栾侯跟飞涎鸟闭上眼睛，没几秒，又先后睁开，沮丧地耷拉着脑袋：“感受不到，那我们要去哪里找小妖怪？”

由于小柔几个还在处理龙穴异动的事情，便拜托兕妖前来看望小妖怪，顺便送些山林中的特产，可他们来到小妖怪所在城市，却无法感知到她身上的妖气，寻妖成为一件难事。

四只妖怪都不想白来一趟。小妖怪还在山上的时候，小妖怪身边围了一群妖怪，它们没找到机会靠近，这次下山，说什么也要在小妖怪面前露脸，给她留下些印象。

身后忽然蹿出一辆电动车，兕妖捕捉到身影，急忙偏身躲避，电动车上的小伙子不好意思地表达歉意。

“不好意思，赶着回家，眼看要下雨了。”

话音刚落，一阵大风吹来，头顶的槐树在风中剧烈摇摆，枝叶碰撞，发出哗啦声响。

一片微弱闪光从头顶飘过，犹如蛛丝一般，却比少了一般蛛网的形状美感，丝妆纹路略显随意一些。

飞涎鸟跳起来大叫：“我的网，原本是想给小妖怪捕些鸟来吃的！”

作者有话说：

乖龙：哼！去去人类。

星星：去去人类而已。

乖龙第一次见女儿，就抢了星星零食。

朱鳖：取材于秦代吕不韦《吕氏春秋.第十四卷》、宋代李昉等《太平御览.卷第九百三十九》、明代李时珍《本草纲目.介部》，赤色，大小像铜钱，六只脚，能吐珠，出现的话就预示着天下大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