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一边往爸爸身边一边跑，一边急得大叫：“爸爸，慢慢在这里！”

然而，她刚刚叫出来，却发现所有人都消失了。

她只能继续往前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这次，慢慢看见了妈妈。

有一个看起来就凶神恶煞的人指着她，妈妈似乎在和他们争论着什么。

然后，很多穿着奇怪衣服的人一拥而上，把她带走了。

慢慢不停跑着，喊着他们停下，可是小幼崽的速度又怎么能和成年人相比，很快，她就再也找不见他们了。

崽崽茫然地停下脚步，周围重新变得白茫茫一片。

爸爸妈妈都不见了。

她要去哪里找爸爸妈妈呢？

慢慢是有勇气的小朋友，她不可以就这样认输。

往前跑，往前跑一定可以找到爸爸妈妈！

崽崽一边给自己鼓劲儿，一边努力迈动两条小短腿，继续往前面跑去。

她要找到爸爸妈妈！

然而，她还没有跑出去几步，忽然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抓住了。

慢慢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往后移动，甚至飘了起来。

她惊慌不已，转头朝身后看去。

只见一个巨大的黑洞出现在了她的身后，黑洞中央，有一本书漂浮着，还在不断翻页。

慢慢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前面跑，可是她尽了全力，也只能让脚尖触碰到地面，根本没办法往前面移动一分一毫。

眼看着她就要被那本书吞噬进去，慢慢头上的小皇冠忽然亮了起来。

那是慢慢生日时，妈妈戴在她头上的小皇冠。

随着小皇冠亮起，那本书忽然停止了翻页，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试图把书上的内容修改掉一样，两股不同的力量在书的上方交汇，连黑洞的颜色也变得浅了一些。

慢慢顿时感觉自己自由了许多，她一下从空中落回地面。

原本应该摔倒的，但在那一瞬间，她白嫩的手臂，重新变成了长着厚厚绒毛的小爪子。

她再次变回了小熊猫的模样。

厚厚的肉垫扑在地上，慢慢一点也没有感受到痛楚，反而，因为四肢着地，她的力气仿佛一下就涌了上来。

慢慢开始奋力奔跑起来，身上的毛毛都被风吹得往后倒伏而去。

她不能被那本书抓走！

可是，爸爸妈妈到底在哪里呢？

崽崽一边惊慌失措地逃跑着，一边哭喊着寻找自己的家人：“爸爸！妈妈！”

爸爸！妈妈！

慢慢的眼皮颤动着，很快，她睁开眼，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她头上渗出了薄薄的一层汗，还在小口小口地喘着气。

梦里的记忆很快变成了断断续续的碎片，但被抓走那一刻的害怕和恐惧，却仍然深深地印在了慢慢的心里。

她跳下床，摸出自己的小手机，打通了爸爸的电话。

-

“嘟——嘟——”

裴淮舟翻了个身，尝试用被子蒙住脑袋，是谁这么一大清早就在给他打电话啊，不知道人有起床气的吗。

等会——

这个铃声，似乎是他给女儿设置的专属铃声！

老父亲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把床头柜上放着的手机扒拉过来，果不其然，来电显示上清晰地写着“慢慢”两个字。

慢慢怎么会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

老父亲有些疑惑，赶紧按下接听键。

结果，电话刚拨通，他就听见了慢慢哽咽的声音：“爸爸，我好害怕！”

她哭得特别伤心，抽抽噎噎的。

裴淮舟人彻底清醒了：“慢慢，发生什么事了？”

他不是第一次见到慢慢流眼泪，但慢慢从来没有像这样，哭得这么厉害。

慢慢吸了吸鼻子，想和爸爸描述自己梦到了什么。

但她越是着急，越是说不清楚——“爸爸”、“抓走”、“书”、“小熊猫”。

崽崽说得颠三倒四，裴淮舟听得一头雾水，甚至感觉自己在破译某种摩斯密码。

听着爸爸小心翼翼问问题的声音，慢慢嚎啕大哭起来。

裴淮舟顿时也急了，慢慢居然会主动打电话过来，这已经很让他意外了，更别说女儿还在电话里哭了。

偏偏崽崽在电话里说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谁来听都知道，她的情绪听起来很不稳定。

他直觉女儿一定是遇到了很大的困扰。

这让他怎么不急？

不行，光这么通电话解决不了问题。

他必须要亲自去一趟福利院，看看慢慢那边到底什么情况。

他赶紧收拾了一番，带上手机就往外走。

坐在车上，裴淮舟才开始后悔。

当初从老宅搬出来，就不应该搬到这么偏的地方来住。

平时轻松悠闲，没觉得从家里开到福利院去有多远，谁知道今天心里挂念着崽崽哭了的事情，他简直感觉比坐牢还难受。

这也太久了！

他到底脑子哪里出了差错，才会想到要搬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住？！

万幸的是，毕竟福利院也在滨海市，一路通畅，并没有开很久就到了。

心急如焚的老父亲嘱咐了司机两句，就拔腿往福利院里面走。

——说是走，其实跟跑都快差不多了。

这会儿实在太早了，早到阿姨们都还在院子里做晨间操。

看见裴淮舟来了，她们都惊讶地停了下来。

他怎么又来了？

而且，看这情况似乎还来得挺匆忙，头顶都还有根呆毛立着呢。

苏院长也端着茶杯出来，正好看到他：“又是要申请带孩子出门吗？不行。”

她现在警惕心可是很强的。

昨晚上，许导也给福利院这边打了电话，让她们在第二季开始之前多注意一下崽崽这边的情况。

对于节目组来说，现在崽崽们算是他们的“c位”，说白了，几个大人在那坐着，又不是什么恋综、求生综艺之类的，谁愿意看啊。

还不是有了崽崽，吸引了很多爱好“云养崽”的“网络干爸干妈”们，天天追着直播不撒手。

所以，比起交代几个大人，许导对崽崽们的叮嘱会更细。

其中一条就包括，绝对不能让崽崽随便出门。

尤其是慢慢。

许导的担心倒也没错，毕竟已经是出现在直播里面的孩子了，有可能会被人认出来。

更别说慢慢本身身世还很特殊，如果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那后果不堪设想——对大人来说，辟谣就可以解决问题，但对崽崽来说，心理上的影响是难以估计的。

苏院长深以为然，不过，对于慢慢来说，也就裴淮舟最喜欢带她出门了。

“不是……”裴淮舟连忙摇头，“今天不是带慢慢出门的。”

他是不是来太多次了？

总感觉自己好像被当成了惯犯一样，光是说出这句话，从院长到阿姨，所有人的目光都写着怀疑。

想想也是，周六节目让他们把孩子送回来，这群阿姨们别的不知道，至少裴淮舟这个临时爸爸，周六来，周日又来，今天周一——他又来了！

这么下去，很难不怀疑他是打算直接住在福利院里面。

裴淮舟无力吐槽：“……我只是来看看。”

阿姨们和院长看起来似乎并不知道慢慢哭了，裴淮舟也不想把这件事闹得大家都知道。

他作为慢慢的爸爸，有责任有义务去安抚女儿。

院长&阿姨们：嗯，看看，指早上七点就在福利院候着。

不过，裴淮舟虽然每天都来，但这个人倒是很有礼貌，没给他们福利院带来什么麻烦。另一方面，这人不仅仅是节目上的临时爸爸，也可能会成为慢慢法律意义上的爸爸，这个情面她们还是会给的。

“去吧去吧。”阿姨们挥挥手，“别吵到其他孩子。”

裴淮舟点点头，他早就等不及了，连忙三步并两步，迅速上楼梯找他女儿宿舍去了。

阿姨们又重新做起晨间操来，院长年纪大了，虽然不参与，但这个时间她也是一边喝着茶，一边和阿姨们闲聊。

“哎，这个规定也是卡得太死，我觉得小裴还是很有诚意的嘛。”

“你还说你不心软，小裴都喊起来了。”

“规定严格，才能保护咱们的孩子，总不能指望人人都是好人，对吧。万一里面来一个心思不正的，那不就是害了咱们孩子。”

阿姨们说着，都心有戚戚焉。

严格规定审核通过的，最后都有可能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对孩子不好，更别说如果规定放宽了。

那些有心要钻空子的人，永远都能找到空子钻。

也是因为这样，她们才在裴淮舟身上寄予了希望。

希望他是真的对慢慢好，希望他是真的能够接受慢慢孤女的身份。

目前来看，她们的希望倒是没有落空，就是这领养之日，看起来是遥遥无期啊。

“唉，小裴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老婆啊。”

“不仅要找到老婆，还得要人家愿意呢，有几个人又愿意接纳这么一个养女呢。”

“可是咱们慢慢多可爱啊……”

“所以要我说，就昨天来的那个姑娘最合适，你看，两边都想领养，两边又都有点意思，这一琢磨，不就两全其美了吗。”

眼见着话题越来越歪，阿姨们从裴淮舟的人生大事，开始慢慢发散到她们身边的晚辈身上，院长连忙叫了停：“咱们这都是操闲心，还是忙我们自己的去吧。”

说得也对。

阿姨们做完晨间操，伸了个懒腰，各自忙碌去了。

院子里刮过一阵清风，那棵梨子树在风中微微摇晃了一下，上面的结的梨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长成了苹果的模样。

-

另一边，裴淮舟三步两步，爬楼梯上楼，终于到达了慢慢房间门口。

“叩——叩——”

阿姨们让他小声点，别闹到其他小孩，裴淮舟只能轻轻地叩响女儿的房门：“慢慢在吗？”

连声音都有点虚虚的，好像在讲什么悄悄话似的。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个小小的缝，慢慢闷闷的声音从门后传了过来：“爸爸进来吧。”

听见女儿的声音，裴淮舟微微松了口气，好像这会儿听着还没有太大的问题。

他跟在女儿身后进了房间，接着，就皱了皱眉头。

慢慢是个爱整洁的小朋友。

虽然她的房间现在东西很多，有裴淮舟给的礼物，有余凭月给的礼物，还有曾爷爷和爷爷塞给她的礼物，但慢慢对每个东西都很爱惜，她会规规矩矩地把所有的东西分别放好。

每天起床的时候，还会努力叠好自己的小被子，虽然总是会叠得歪七扭八的，最后还是宿管阿姨来帮忙叠成小豆腐块。

抱偶则是一个个像小人一样，让它们或坐或靠在墙边。

但今天，崽崽似乎完全没有心情整理。

床上的抱偶散落在角落里，有些还是大脑袋朝下，半截身子栽进了被子里。

被子看起来很乱，枕头上甚至还有泪痕。

慢慢这会儿正窝在房间一角的玩具区里，抱着q版的小慢慢发呆。

她脸上的神情让老父亲心疼不已：“慢慢这是怎么了呢？”

在电话里哭得那么厉害，这会儿看起来也一点精神都没有，完全不像是平时的那个慢慢崽崽了。

慢慢一头扑进爸爸怀里，忍不住又哭了。

她真的好委屈呀！

“我变成小熊猫，然后，变成人，过生日，爸爸妈妈不见了，我跑……跑出去，爸爸和余姐姐……被抓走了，”崽崽抽抽搭搭地和爸爸说，“我也被书抓走了……”

说到这里，她甚至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小熊猫？人？被书抓走？

甚至还有他和余凭月？

裴淮舟满头问号，这都什么跟什么。

然后他才反应过来，慢慢应该是做了噩梦。

看着女儿皱着小脸，努力回忆但又瑟瑟发抖的样子，裴淮舟心疼极了，赶紧打断她的回忆，把话题带开。

“别怕，别怕。”他搂着女儿安慰，“梦都是反的，爸爸不是就在这儿吗？”

崽崽将脑袋埋进爸爸怀里，一边哭，一边摇头。

虽然那些梦里的细节她都不太记得了，可是，她还想得起来那些人推爸爸，还对爸爸很凶。

慢慢不想爸爸遇到那些人，不想爸爸受伤害。

她也不想余姐姐受伤，不想看着她那么落寞的样子。

慢慢想要保护他们，可是慢慢自己却差点被书吃掉了。

她的眼泪浸湿了裴淮舟的衣服，老父亲哪儿还记得这件衣服是他哪件不能沾水的高定，这会儿满眼都只有女儿。

谁要是能教教他怎么让慢慢别哭了，笑一个，裴淮舟能直接当场滑跪。

偏偏现在只有他一个人。

老父亲只能焦头烂额地想办法，一会儿扮鬼脸，一会儿讲笑话，后面甚至把慢慢的那堆抱偶拿过来，自己跟自己演起情景剧来。

过了好一会儿，慢慢才终于缓了过来，小不点打了两个哭嗝，有些难受地靠在爸爸身上。

裴淮舟更是长舒一口气。

他之前看经验帖，说这个年纪的孩子最难哄，当时他还在庆幸慢慢是网上所谓的“天使型宝宝”，她几乎很少有负面的情绪，就算有也很快就能调节好。

万万没想到，天使宝宝一旦情绪失控起来，他这个当爹的嘴巴说干了，孩子才哄好。

一个噩梦，竟然能让平时可可爱爱的慢慢哭得那么大声。

要不是他眼疾手快，赶紧把话题带开，没继续让崽崽回忆那个噩梦，要不然，还不知道慢慢会哭到什么时候呢。

可怜的崽崽，连眼睛这会儿都是红红的，像只小兔子一样。

裴淮舟又是怜爱，又是疲惫，本就没休息够时间被迫早起，还一直提心吊胆。

带崽什么的，果然比他进组拍戏还累。

但无论如何，逗笑了慢慢，让裴淮舟心里的压力下去不少。

他一边安抚女儿，一边带着她下楼，找食堂阿姨借了两个煮熟的鸡蛋，剥了壳给她滚一滚眼睛。

要不然的话，慢慢的眼睛会肿起来的。

一大一小坐在空空荡荡的食堂里，这会儿还没到饭点，就只有他们俩。

一边给慢慢用鸡蛋热敷着眼睛，裴淮舟一边拉着女儿闲聊，尽量让她没时间去想那个噩梦。

他轻轻叹了口气。

慢慢在福利院一个人住，他还是心里很不放心。

像今天这样的情况，还好他接到了电话，而且迅速赶了过来。

万一因为某些原因，慢慢没能联系上他呢？

孩子一个人在房间里做了噩梦，该多害怕啊。

老父亲一想到慢慢孤零零地在房间角落里蜷缩着一团，呆呆看着窗外的样子，心里就一阵抽痛。

慢慢一哭，他也跟着难受。

就不能有个什么十全十美的办法，能让慢慢能和他一起住吗。

这样哪怕女儿晚上做了噩梦，也能第一时间找到爸爸，甚至裴淮舟还可以陪着她直到她睡着，不用像这样，接到电话还要开车过来。

光是中间等待的时间，就够崽崽难过的了。

裴淮舟一边思考着，一边拿开了鸡蛋，轻轻摸了摸女儿的眼皮。

温温热热的，因为鸡蛋刚刚在上面滚了几圈，这会儿还残留着余温。

这样一来，慢慢的眼睛就不会肿起来了。

慢慢的小爪子被裴淮舟握着，崽崽这会儿情绪平稳了许多，有些不好意思：“谢谢爸爸”

裴淮舟笑着摸摸她的头：“跟爸爸说什么谢。”

他对她好是应该的。

既然崽崽心情好了一些，他们也就顺道在食堂把早饭吃了。

一边吃着软软糯糯的团子，裴淮舟突然想起来许导昨天的问题。

“如果还可以带其他人上节目，慢慢想和谁一起？”

作者有话说：

崽崽会选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