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耳面色一松,御医们终于见到正襟危坐一下午的摄国殿下总算有了笑脸。
“赏。”
卷耳走过来摸了摸小孩子温热的身子,终于放了心。
她面色冷然,吩咐了粟荷重赏御医之后,神色沉沉地走出门。
这皇宫被她掌控的如同铁桶,没有什么东西能轻易混进来伤到阿炎。
除非经过她之手。
比如宫宴之上,她喂给阿炎的吃食。
那时,沈知礼坐在她身旁。
*
公主寝殿内,沈知礼的轮椅还在原地。
夜色深深,一路上,卷耳心里埋怨或是失望,有种种想质问沈知礼的地方。可走到殿门前,卷耳突然就平静下来。
没什么好怨的。
是父皇欠沈家的。
他们立场不同,若说谁错了,也是她的错,不该把沈知礼留在身边。
门被推开,沈知礼侧头看着走进来的人。她样子有些憔悴,却依旧不失半点华贵。
“可惜了。”沈知礼淡淡道:“竟然没毒死他。”
夜里的风有些凉,卷耳没关门,风卷进屋子里呼呼作响,她身上的衣袍随风动着。
沈知礼喉头一痒,他轻声咳了咳,抬眸,便看着摄国殿下对他笑了笑。
他们相处的不久,这段日子来,卷耳经常对他笑,敷衍的,真诚的,假装的,甚至带了娇嗔的。
可这次,她眼里带了些别的什么东西。
“是我的错,不该把你带到身边来。”她款步走过来,两手在身前交叠着,腰肢纤细,袅袅婷婷,贵气天成。
沈知礼静静等着她的下文。
是杀是剐,他并不是多么在意。
“明日我让人送沈公子回叙芳楼。”卷耳平静道。
心底动了动,沈知礼拧眉,有些古怪,“你不杀我?”
卷耳淡淡道:“这是父皇欠沈家的,我不怪你。”
“但也不会原谅你伤害阿炎。”卷耳嗓音没有波澜,缓慢叙述着。
她不笑的时候便一点也不像柔嘉了,凌凌冽冽,自成风骨,带着足够让人沉迷的资本。
像是不想和沈知礼多呆,说完这句,卷耳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她背影干脆,宫装曳地,贵气疏离。又回到了初见时那个摄国殿下。
门重新被合上,沈知礼眼底沉了些莫名的情绪,心底说不清什么感受。
皇帝没死,他没有太多的失望,反而是卷耳的眼神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方才有那么一刻,沈知礼曾想开口让卷耳留下来。
可他最终还是没有。
沈知礼眼里聚了团黑气,浮浮沉沉,望不到眼底。
没关系的,谁走都可以,他本来和摄国殿下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笑靥如画唤他知礼,那她便是卷耳。
她神色疏离唤他沈公子,她便是万人之上的摄国殿下。
沈知礼收回视线,轻轻吐出口气,注意到桌上那个木匣子。
匣子被卷耳开了一半,结果被粟荷的通报声打断,此刻钥匙还插在上面。
沈知礼鬼使神差地伸手,轻轻打开那个匣子。
那里面静静躺着一张鬼面面具。
沈知礼凉薄的眼底渐渐染上什么,整个人怔楞在那里,久久未能发出声音。他手有些抖的拿出其中一张,空空盯了半晌。
那个人,是她。
他寻了那么多年的人,在他身旁,他却不知。
“殿下……”
沈知礼猛然抬头,目光看向窗外。
宫人安静垂首立在殿外,那里平静一片,早就没有卷耳的身影。
直到沈知礼回到叙芳楼,他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卷耳。
卷耳一但放开他,沈知礼才彻底的感受到这皇权的沟壑。
摄国殿下。不仅仅是四个字而已。
有些人,他一辈子都触不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