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远一愣, 下意识欲背过身去,三琯却攥着他手, 果断剥下了肩头半边罗裳。
只见郑三琯白皙的皮肤上竟布满了可怖的红痕, 斑驳陆离,像被马鞭鞭打过一次又一次,新伤叠加旧伤。
荀远大惊, 他本就是骑兵百户, 鞭伤见得多了,可如三琯身上这般可怖的伤痕, 他却从没见过。
一时间心中又是痛惜又是悔恨,荀远做梦也没想到,众人面前芝兰玉树的李承衍在人后,竟会是如此心狠手辣的玩意儿。
三琯眼中盈盈带泪,溃烂的伤口在昏暗的营帐中显得格外恐怖。
荀远只当她被李承衍所伤——所有人见到她的伤口,怕都会如此认为。
可荀远却并不知道, 老皇帝在京师宫城里,身上亦泛起了令宫中太医束手无策的红痕。
与郑三琯身上的斑痕,一模一样。
只需指甲盖大小的狼毒草,便可令白皙的身上遍布蛛网般斑驳的红痕。
三琯和师父用了同样的药草,用在了不同人身上。
荀远一时不敢碰她,生怕触碰三琯身上“伤口”让她疼痛。
他咬牙攥住她的手,想立刻带她走。
“你身在炼狱,是我亲手送你进来。如今我带你走,也算无愧良心。”荀远压低声音,目光诚挚。
三琯却只是含泪摇头:“…你我二人出这伤兵营帐不出百步,便会遇上三波巡夜的将士。定王大营毁于偷袭,你以为李承衍会毫无防备?就算你一人出逃,都是天方夜谭,定会被捉回军法处置,更何况再多带一个受了伤的我?”
荀远默然,神情萧瑟。
难道眼睁睁看你被恶人折磨,坐视不理?
三琯却抬起他的脸,声音殷切:“荀大哥,我求你一件事。”
“当日一路北上,我苦求你多次,说李承衍是禽兽,我家中尚有亲生弟弟等着我,可你还是将我送到了李承衍身边。”
“今天我会这样…是你欠我的。”
荀远眼中满是愧疚,不愿再让她多说。
三琯却继续道:“荀大哥,今日我只求你一件事——替我照顾我弟弟。”
“他夜闯军营多次,就为了救我出来。今日清晨天亮换防时,我弟弟还要来探军营。一次两次不被发现已是侥幸,恳求荀大哥…将我弟弟留在你身边,好生照顾他,千万勿要他再以身试险。”
————————————————————————————
三琯口中的“亲弟弟”,除了程四要还能有谁?
四要轻功了得,体型虽大,但因只有十岁,到底骨骼软个子小。他揣着师父写给三琯的绢帛,从冲虚观借了马匹一路南下,足足六日才摸到齐王大营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