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愣,掬起一捧水洒在暗黑的地面上,温热的水仿佛浇在热锅之上, 瞬间沸腾。
这温度, 绝非足底能承受。
程云举目四望, 百丈之内皆是如岸边一样的黑石滩, 怕是都与这岸边同样温度。百丈之外,倒有低矮的山丘, 被枯黄的野草覆盖。
“你轻功卓越,自己一个人的话, 能过去吗?”三琯紧紧看程云。
程云抿唇:“百丈距离, 轻功无用, 怕是插翅才行。”
下游滚烫,不得上岸。上游冰凉, 水流湍急。
这条石羊河, 分明是条索命河。
两人此时再无方才初初逃离冰水,泡在温泉时的闲情逸致。程云脚下踩着森森白骨,心中不免绝望, 却仍想放手一搏。
他想了想扶着船篷, 靠在岸边,一件件脱下身上的衣衫。
“事出紧急, 你…多担待。”程云抿唇,低头道。
“都这会儿了,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还扭捏个什么劲?”三琯一眼看穿他意图,深吸一口气潜入水里,连自己的衣裙都脱下来递给他。
脱下的湿衣服被程云裹在了足底, 厚厚地缠了一层又一层,远远望去像是脚底上长了个大粽子。
三琯眉眼弯弯:“…自古以来只听闻女子缠足,着实不公平。今天看你也缠这么一回,倒也不错。”
大难当头,她仍能说得出笑话。这样乐观大方的好姑娘,让他打心底里尊敬喜欢。
程云便也浅浅笑了,伸手抚摸她的脸颊:“...我阿娘、我妹妹都是天足。遇见你时,在九方客栈的小茶桌上瞥见你也是天足一双,那时便觉得…不知会不会像我妹妹的脚丫那般,白白胖胖,真好看呐。”
大难在即,他说话再也没有了克制和拘谨,直勒勒地看着她,眼底浓得化不开。
三琯泡在温水中的脸颊似乎更红了些,咬唇轻轻推了下程云的手腕。
程云抬眸,深深望她一眼。
定王府覆灭十年,他卧薪尝胆亦有十年,放下自尊摸爬滚打十年,一身功夫说不上精进,唯有梁上轻功,配得上三琯说的“卓越”。
程云紧咬牙关,将全身气力凝结在腰身上,猛地从水中鱼跃而起,仿若迎着朝阳化身为龙的蚣蝮。
他身上的衣服都包在脚上,此时赤/身/裸/体,雪白的肌肤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天神下凡一般。
三琯目不转睛,看得呆了。
可却还有人,也看得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