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尚未跑直城门,她便再一次听到了那熟悉的、震耳欲聋的雷鸣般的轰响。
火铳的声音。
只是这一次…火铳射出的炮弹,对准的是她与程云 。
三琯在疾驰中恍然回首,隐约瞥见那诡异暴徒站在乌金色的战车上,高举着一只仍在冒着白烟的火铳。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三琯大喊,“为何身着异服?为何胡言妄语?为何…会有火铳?”
程云深深吸一口气:“倭寇,三琯,他们是倭寇。”
这世间绝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比定王世子李承云更懂得“倭寇”二字的含义。
定王属地松江府,松江府靠海;海上渔民数万,常遇流寇海贼。
幼时他尚在父母膝下承欢,晚来风急,仰望星空听闻的故事,从来都不是牛郎织女相遇。
而是那自扶桑渡海而来的——倭寇。
“滑而有谋,猛而善斗,流劫江宁,屠掠松江,烧杀戮掠,奸淫屠掳,无恶不作。”定王妃阿翡抚着儿子李承云的面颊,轻声说,“倭寇若是来袭,伤我渔民,掠我粮草,实在是防不胜防。”
十岁的程云眉头紧锁:“那该如何做,才能护我百姓免受倭寇流患之苦?”
定王抚着长髯,满面含笑:“莫要担心,儿子。阿爹已想好完全之策,足以保我松江府十年无虞…”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月光下,定王缓缓掏出一只小小的木盒,摆在案几上。
樟松所制,轻巧如燕,疾如闪电,速度快过眨眼的瞬间。
“倭寇海贼,之所以战无不胜,盖因这袖箭穿云弩威力慑人。”定王微笑,“幸好松江府商贸发达,阿爹我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只,预备来年开春送给太子殿下。”
“华夏四方危机四伏,如穿云弩这样的暗器,若能用在军制之中,定能大大提高军将战力。”
老定王合上木盒,远远望向京师,心中一点点燃起热切的盼望。
长云野山,边城遥望,偏安一隅的闲散王爷那称得上“浪漫”的家国情怀,却成为了他家破人亡的原因。
十年前,老定王说得了穿云弩,可保松江府十年无虞。
十年后,松江府果真沦陷在倭寇的铁蹄之中。
程云终于明白为何孤灯客拼得一身性命,亦要他亲眼见一见松江府沦陷后的惨状。
“松江府三十万百姓,都是我李承云血脉相连的骨肉同胞。”程云连声音都沁着热血,咬牙道,“我父我母为松江府万世太平而死,今日我李承云在此,亦愿为松江府百姓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