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到,我提包走人。
下过雨气温降了不少,潮湿的,带着泥土味,浓郁的遍布在空气的每个角落,太阳已经迫不及待出来了,不给人一点点喘息的时间,我怕晒,依旧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打着伞和以往一样走出大门,林卿尧的车开到我面前,窗户降下,手肘搭在窗框上,摘下墨镜,对我扬了扬下巴,“走,带你兜风去。”
这招摇的模样,我想起小温的话,将口罩从脸上扯落到下巴,我弯眸笑道,“风都没有,兜什么风?”
“上来再说。”他对我挑了下眉。
我信了他的邪,乖乖地绕过车头,上了他的车。
刚一系上安全带,他说:“准备好了么?”
“嗯?”我抬起头,目光疑惑。
林卿尧倾身过来,我条件反射往车门挪了挪身,那句“你干嘛”差点说出口,他看了我一眼,像是知道我的潜台词,微微笑了下,伸过手来,摸了摸冷气送风口,接着意味不明地看着我说,“风来了。”
那一刻,我的脸一定爆红,既羞又恼,带着说不上哪里钻出来的丝丝甜蜜,捶了他一下,“你有毛病,我说的风是这个风吗?”
林卿尧确实有毛病,哪有正常人的脑回路是这样的。
他却理直气壮,“在车里兜风也是兜风,难道你不喜欢和我呆在一块儿吗?”
这算是用反问驳反问,他驾轻就熟,是个高手,我只有束手投降的份。
站在大名鼎鼎的r司门口,我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我对r司的了解,是在林卿尧告诉我之后,我才产生了兴趣,去网上搜索背景资料。
才知道,它的总部原先设在美国,林卿尧一直想回国,但创始者之一是美国人,两人因此产矛盾而闹不和,后面越演越烈,林卿尧手握技术钥匙,那边不给走,只好打迂回战术,让阮豪杰先回国,他又花了一年的时间,韬光养晦,处心积虑,用了计谋,将股权抓回手里,无人再敢制约他,如计划归国。
但凡要成就一番事业,总要走过无人问津的荆棘之地,历经世人难以忍受的痛苦,不断打击爬起来,打击再爬起来,两千多年前孟子已经告诉了我们这个道理。
我难以想象林卿尧是怎么走到今天的,十五岁他父亲断了他的生活费用,一个人在国外怎么生存,那一定是吃了很多很多的苦,受人欺负,面对种种不公平的待遇,他自己做父亲,自己做母亲,把自己一手拉扯大,而后好不容易创立公司,又被人欺负成那样子。
他一定在无数个黑夜里辗转难眠,抽筋拔骨,打碎了再重塑,以前,他活着,仅仅只是为自己而活,后来,他活着,不仅仅只是为他自己,底下有无数员工无数的家庭,偌大一个公司,小小一个决策都可能改变所有人的未来。
林卿尧从未对我提过他创业的艰难,也没有透露他在国外的经历,我能理解,那对于他来说是已经过去了的事情,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我无需知道他的辛苦,我只需要享受与他的未来。
也许林卿尧知道,我会因此而担心他,心疼他,他要的不是我的心疼和同情,他要的是舒覃喜欢林卿尧。
在林卿尧走过来牵起我的手之前,我主动将手伸给他,我抬起头,他低下头,我们的目光交汇的一瞬间,我便知道他知道我有话对他说,他的眼神鼓励我说出来,于是我想也没想的说道,像我们平时说话那样自然:“突然明白那天你为什么说没有我,你撑不到现在。”
我看到他眼里有很多情绪,在那个瞬间一闪而过,那么多的情绪,复杂到让他一下子找不到词汇表达,我抓紧林卿尧的手,轻声却坚定的告诉他,“同情也好,心疼也好,都是构成我喜欢你的一部分,就像你不愿意谈及的过去,那些晦暗的,创伤的,不完美的林卿尧,构成了如今的你,我们生活到现在每一个足迹都是有印痕的,都是缺一不可的,是不可被磨灭的,是有血有肉的我们,我喜欢林卿尧,是那个残缺的他,也是那个完美的他,是他的每一面。”
我感受到林卿尧抓紧了我的手,很紧很紧,嵌进身体里的那种紧,但我想说的话还没说完,我继续抬着头,看着他的眼睛,动容的说道:“经过了几天,我觉得我又有了成长,这成长是你给我的,你总是让我发现自己身上的潜力,和不断冒出来的灵光。”
他也看着我的眼睛,我喜欢林卿尧这么看着我,他的眼睛总是这样明亮清澈,纤尘不染,经历了这么多,他的眼睛仍然能充满光亮,让我更加相信,他的内心一定是善良且笃定的,要不然,他撑不到现在。
我忍不住说道:“支撑你到现在的可能不是我,是你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