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太后寿宴一事罢了,本宫倒像是连着许多日子也未曾见过五殿下一面,连话儿都没有说过一句呢。”
尹贵妃扶着鬓边,看了看身旁的沈妃,语气娇柔里带些轻飘飘儿道,
“谁知今儿倒凑巧。”
白眠雪一怔,拎着风筝的手指忍不住微微松开一点。
以往在宫里他与尹贵妃几乎很少会有交集。平日里尹贵妃见了他,也是不咸不淡,哪里会有什么“许久不见”一说,也不知有什么“巧”。
唯一能让他想起来的,便是前些日子,冬竹对他坦白,自己是尹贵妃派来白眠雪身边的人,也曾给他下过毒。
白眠雪方才对她留意起来。
眼下小殿下并不十分想与她说话,只是眨了眨眼儿看着尹贵妃,软绵绵随意道,
“大概是因为今日天气不错,所以大家出来玩耍散心。”
尹贵妃闻言,看他一眼,眼波流转横斜,低语如诉间将话头拨转,
“对了,上次去玉山行宫那回,听说五殿下在行宫里遇刺了,是么?”
白眠雪抬起头看着她,轻轻眨了眨眼儿,似乎是有点儿不知为何她将这件众人皆知的事又翻出来,
“是有此事……”
“真是猖狂。”
尹贵妃涂着丹蔻的纤指微翘,唇角笑吟吟地,
“殿下可知是何人所为么?”
“哼,好一群混账东西,到现在也没逮住多少呢!倒是隐约听说是北戎人干的……暹罗人好像也勾搭在里面……”
一旁的冬竹突然义愤填膺道。
尹贵妃淡淡地瞥他一眼,似乎并不欲和奴才搭话,只是突然笑了笑,紧接着又道,
“本宫恍惚听说,殿下遇刺后,没有回宫,倒是身体不适,又去北逸王府住了些时日?”
白眠雪伸手将断了的风筝线理顺,没有急着说话。
“你身子虽弱些,与他们几个兄弟感情倒是不错。本宫听人说,连老二也是专程跑出宫去瞧了回你……”
尹贵妃看似漫不经心地一句接一句问着,奈何她这幅表面云淡风轻,暗里步步紧逼的问话倒让白眠雪一怔。
他与尹贵妃素日的交情实在是太浅,若非下毒能让他想起她来,否则实在是平淡到了扔颗石子都激不出多少涟漪的地步。
今日尹贵妃却会立在这处,与他说这许多话儿。
小殿下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睛。
只见远处围在一起嬉闹玩耍的女眷们似乎都没有注意到这厢的动静,笑语声仍是不断。
小美人本能地察觉到尹贵妃的奇怪,正斟酌着要不要开口,突然一顿。
原来他们说话间,她身边的宫女茨音已经快步回去重新取来了风筝。
那簇新的绢纸上细细地描着幅精巧至极的美人图。
“娘娘。”
茨音低头把风筝捧上来。
尹贵妃却蹙了蹙眉,看也不看,冷冷地瞧着自己殷红的长指道,
“罢了罢了,拿下去罢。有等这会子的功夫,兴致早已败完了,还放什么风筝。”
说罢又骂茨音,
“你这蠢材,叫你快快地去,快快地回,怎么就这么慢?难不成是路上也有什么漂亮的人物绊住了你的脚,抱住了你的腿?”
茨音低着头跪下,一句话也不敢说。
她教训宫女的这声音毫不克制,甚至引得远处的有些女眷好奇地频频张望这边。
白眠雪的眉心突然一跳,精致的眉眼黯淡下来。
小殿下忽然开口道,“贵妃娘娘。”
他的声音软绵绵地好听,说话却如抽丝剥茧,教人反驳不得,
“娘娘你的住处与这儿相距也有好些路程,单论这路上的远近,这位茨音姑娘就算是小跑,差不多也要两炷香的功夫呢。”
“更不要说回宫后找风筝,路上遇到人请安……如此耗费的时间。”
小美人歪着头,仿佛真的没有听懂尹贵妃在指桑骂槐,认真地替茨音辩解道,
“你看,确实是不算慢了。”
尹贵妃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难看。
方才还未扬起的笑容僵在脸上,半晌才恢复笑意,语调温柔道,
“唉,五殿下待下人可真是一片仁心,就连身边的奴才,也纵得可以轻易来搭主子的话了。”
一旁的冬竹闻言满背冷汗,连忙俯下身磕头。
心里却在连连暗骂尹贵妃。
早些时候他的身份还是尹贵妃宫里的人时,她从未正眼瞧过他,就连要他下毒给白眠雪,也是命了心腹过来告知与他。
后来他的身份被发现,白眠雪不仅没有惩罚他,还将他继续留着用,待他仍如从前。
谁知这时尹贵妃反倒亲自挑了个时间,施施然告诉他,以后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奴才虽蠢笨不堪,但也如愿择良木而栖。”
他记得自己当时只是恭恭敬敬叩了个头,起身便走了。
谁知她果然不肯善罢甘休,一有机会便会与他过不去。
白眠雪正欲说话,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沈妃忽然不冷不热地抬眼扫了所有人一圈,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