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试图说服我,这个不重要,他们说士兵应该为了更伟大的东西去战斗。可我却觉得,我们不能永远只凭几句口号来号召人,口号要喊,钱要发,有些事情应该成为常态。我们拥有最真诚的战士,我们不能回报以无耻。”
陆臻一时语塞,他并没有想过那么远;夏明朗却笑了,问道:“那之前的时间怎么算?”
“从你们上岸开始到现在,这段时间的性质也同样为战时,一样计算小时数,你们的两次作战任务按战时津贴的三倍计算。所有伤员的后继医疗部队会负责到底,包括他这一辈子因为这个伤而造成的后遗症;所有的烈士,我们会按照他家庭居住地平均年收入的三十倍发放抚恤金。”聂卓盯住夏明朗的眼睛,手掌平放到了桌面上:“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了!”夏明朗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异常认真地说道:“这真是一个好消息。”
“告诉那些战士,他们将为中国利益而战。”聂卓的神情中透出一丝傲慢的威严,那是手握武器之人的骄傲与不妥协。
“我会的。”夏明朗微微笑着,很放松,从容闲适的模样就像在承诺一个等待以久的邀约。
陆臻感觉到某种压力,来自他身边这两个男人的,他们外放的气息彼此碰撞,形成巨大的压迫感,把身边所有人都远远的逼退。在他们交流的世界里没有人可以插入,无论陆臻如何努力,都觉得自己像个懵懂的小孩子,发出声音也只是为了引起大人的注意。
陆臻唯有沉默……他只能安静地看着夏明朗,看着他起身收齐桌上的材料,然后状似随意地送过来一个眼神。陆臻连忙站起来,与夏明朗一起告辞离开。
似乎总是如此,在他以为自己已经赶上去之后,又发现新的差距。他可以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成就一些事,然而,夏明朗独自为王。
他们离开大使馆的时候又是一个黄昏,西沉的落日像一颗熔化的铁球,悬在地平线上。陆臻发现自从他们到了喀苏就一直在黄昏活动,真不知道这会不会让人容易苍老。
大使馆门口车如流水,吵杂而纷乱。夏明朗一边吹着口哨,一手插在裤袋里往台阶下走,陆臻不自觉地停下来看他。夏明朗走到底,发现陆臻没有跟上来,又折返回去。
“怎么了?”夏明朗笑了,伸手撸一撸陆臻的头发。
“没什么。”陆臻忽然意识到夏明朗已经很久没有对他做这个动作。
“怎么了,多大个事儿啊?需要您放这么重的心事?”夏明朗抓着陆臻的脑袋顺毛,把刚刚被自己揉乱的头发再理整齐。
“好像头发又长了,咱们是不是得剪个头再下乡啊?”夏明朗捏了捏自己的头发。
“不如都推个光头吧,好洗。”陆臻突发奇想。
“你敢!”夏明朗一阵恶寒。
“这有什么好不敢的啊……”
“行了行了,别闹了,赶紧的,找车回家去……”夏明朗顾左右而言它。
不远处,一位在大门口巡逻的特警主动跑过来询问,毕恭毕敬地把他们带去停车场。小伙子一路偷瞄了夏明朗好几眼,到了也没忍住,小声问道:“您是夏队长吗?”
夏明朗嘿嘿一笑:“怎么?要签名不?”
小伙子一愣,红着脸跑了。
“少男杀手啊!”陆臻啧啧作声,被夏明朗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挟上了车。
回到营地正是喀苏尼亚最热闹的时候,队员们吃过晚饭,在操场上做着一些轻松适意的晚间训练。
“怎么样?是不是能回去了?”柳三变远远地看着夏明朗与陆臻进门,连忙跑了过去,他到底是思乡最切的。
陆臻蓦然间想起了远方的万胜梅,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夏明朗也沉默下来,眼神变得异常郑重。
“怎么了?”柳三变笑了起来。
“恐怕,你得让阿梅再等等了。”夏明朗神色凝重。
“这样。”柳三变仍然笑着,有些勉强的无奈:“又有什么任务?”
“你很快就知道了,让全队集合。”
那天晚上,陆臻站在队伍里,听夏明朗向大家宣布两个好消息——
1、 你们有幸,将在远离本土的地方作战,而这对于中国军人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多少年没有过了,或者说,从来没有过。身为一个军人,最基本的使命就是战斗,没有经历过实战的军人是不完整的,全中国没有几个军人是完整的,而你们将和他们不再一样!
2、 这次任务得到了中央军委的高度重视,你们将得到中国陆军史上最好的作战津贴与抚恤待遇。你们是军人,你们不会为了钱打仗,但你们也是人,你们需要钱生活。这一次,部队承诺你们……不会先流血,然后又流泪!有一位将军让我告诉你们:这一次,你们将为中国利益而战!
陆臻有种恍惚感,仿佛他不曾坐在那间办公室里,亲耳听到那个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