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报复
第二天清晨五点, 天际蒙灰, 孩子们都还在睡。
裴泽和程殷商洗漱后下楼, 裴泽去车上叫周安和彭禾,程殷商走进食堂,发现谢从心孤身坐着, 正端着一碗白粥喝。
见他进来,谢从心抬了抬眼皮,说:“自己盛。”
程殷商意外谢从心竟然会给他们做饭,笑着道了句谢,然而过去打开锅盖一看, 笑容顿时凝在脸上。
满满一锅内容不明的红色物体, 大概是粥,能看到煮烂的白米,大约还掺了罐头肉和其他一些什么, 正用小火热着。旁边的小碗里还配了四个水煮蛋, 浸在冷水里,已经放凉。
程殷商感到胃一阵抽搐,抬起头来,“……谢院士煮的吗?”
谢从心眼皮不掀, “嗯。”
他脸色不太好,语气也不怎么样, 眼底有明显的青色,应该是一夜没睡,也不知和范正聊了什么。
程殷商不敢再问他为什么自己喝白粥却要给他们煮这一锅黑暗料理, 心想谢从心总不至于给他们投毒,于是给自己盛了一碗,想想又给其他人也盛上,这才在谢从心面前坐下。
谢从心自己碗里的白粥倒是煮得不错,程殷商端起碗喝了一口,发现给他们的红粥里加了午餐肉,用玫瑰味的豆腐乳调了味。
聪明如谢从心,也会有不擅长的事情,卖相不可言说也就罢了,这两种食物仿佛是发生了什么化学反应,在舌尖生出了一股奇妙的酸苦味道。
程殷商拧起眉头,转而去剥鸡蛋,见谢从心桌面上干干净净,问:“谢院士不吃鸡蛋吗?”
谢从心言简意赅:“不吃。”
程殷商只当他是挑食,也不敢再说什么。
很快裴泽回来,周安和彭禾跟在后面,进来一看这早饭,连裴泽眼底都露出了一点惊讶,彭禾一句“卧槽”差点脱口而出,程殷商赶紧制止:“谢院士做的,味道不错,赶紧吃饭吧!”
谢从心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程殷商心虚不敢与他对视埋头喝粥,谢从心竟然微微一笑,语气里有些微妙的幸灾乐祸,“那就多吃点,今天可是各位的体力活。”
“…………”
谢从心是在打击报复他们每天给他吃罐头煮面吗?
他已经喝完了那一碗清清爽爽的白粥,心情似乎好了一点,拿出一板胶囊放在桌上,道:“一人两颗,十分钟后准时出发,各位抓紧时间。”
说完起身把餐具收拾进洗碗槽,率先出了食堂。
周安是队医,过来坐下,拿起那药一看,“奥司他韦?”
程殷商解释道:“昨天谢院士叫我们去药店找的,说是也许能预防病毒感染。”
事无巨细,确实符合谢从心的性格,但奥司他韦是针对流感病毒的特异性抑制药物,对新型病毒基本上不可能会起作用。周安笑了笑,按破塑封拆了八颗出来,“那就吃吧,聊胜于无。”
撇开粥的卖相不说,味道其实也不至于难以入口,习惯了风餐露宿自然不会像谢从心一样挑剔食物,最后一人喝了两大碗。
五点半整,三队众人离开食堂前往操场,谢从心手插口袋,正背靠在车门上等着他们。
旭日升起,四方形的操场如同一口碗,盛满了细碎的阳光,而谢从心仿佛站在了阳光的中央,深栗子色的短发上遍染金光,看过来的瞳孔也浅如晕开的远山水墨。
不得不承认,谢从心这个人不说话的时候还是赏心悦目的。
良好的物质条件和足够的学识给予他得体的气质,只是一个随意的站姿,就已经远远甩开了其他同龄人。
他将捷达车的钥匙抛给裴泽,道:“吉普留下,武器尽可能带上,其他路上再说。”
半个多余的字也没有。
捷达不比吉普宽敞,彭禾体型大坐了副驾驶,后座挤了三个人,程殷商艰难地坐在中间。
车子驶到校门,范正已经推开了伸缩门,拄着根木头拐杖,站在保安室门口等着他们。
昨日见面,大约是心有防备,他在众人面前并未表现出这样的弱势模样,此刻卸去了强撑的伪装,依旧穿着保安的制服,后背却有些佝偻了,手里的拐杖放大了他跛脚的毛病,看起来就是个普通至极的老人。
裴泽刹车,放下车窗,范正冲他们点了点头,道:“多的我就不说了,晚上都要回来吃饭。”
裴泽一顿,道:“好。”
这世上的缘分真的非常奇妙。
昨天的现在他们和范正还在互相用枪指着对方,24小时后,范正却送他们出门,虽然表情依旧严肃刻板,但简短话语中又不乏担忧与叮嘱,叫他们记得回来吃饭时的表情,以及后视镜里渐渐远去的身影,像极了寻常人家的送儿孙远行的长辈。
车子驶远,往国道方向开去。
去大坝的路不难找,四处都是指路牌,到镇口环岛分岔路,谢从心指了路,“左进右出,往纪念园方向。”
沿漂流纪念园的主干道,可以一路将车开到三峡坝旁。
平时这里是戒严的,禁止普通人进入。唯一的入口有特殊部队常年戍卫,他们的车开近,两名穿着军装的被感染者转动僵硬的脖子看了过来。
裴泽降下车速,周安和彭禾一人一边,半个身子探出窗外,砰砰枪声接连响起,将被感染者心脏击穿。
道路是缓坡,路上淋漓血迹,或许是曾经有人沿着这条路逃离。路尽头连接着三峡大坝的坝体,几人下车,与坝体站得齐高。
人类这种动物的神奇,总是能在科技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彭禾吹了声口哨,迎风喊道:“太大了吧!”
并非他少见多怪,文字上的三公里听起来不长,但真的站在了这里,才能感受到那难言的壮观。
天地广阔,惊涛拍岸,江面蓝中发绿,流速极快,印着旭日投下的粼粼金光,三公里的大坝一眼望不到尽头,如同横卧在江中的青灰巨龙,相较之下,他们五个人显得太过渺小。
谢从心举着红外望远镜观察对岸标尺,水位确实很高,已经超过175米,一个浪打来,几乎就要盖过185米的坝顶。
“重城那边不会没有察觉,”他拿下望远镜,“不可能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