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怕打扰他们就去了隔壁房间,谢从心躺在床上,裴泽在另一张,曲着一条长腿背靠床头, 正拿着从重城带出来的那本地图册看。
这样可以交换信息的独处机会不多,谢从心问:“裴队长在看什么?”
裴泽在书角上做了个记号, 道:“如果不过郑|州,可以绕路开|封。”
谢从心挑了挑眉,“理由?”
裴泽合上地图册淡淡看了他一眼, 一双深瞳中并没有多少情绪,谢从心却明白了他的未言之意。
其实裴泽并没有半点要质问他的意思,但他也明白要裴泽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带着队员跟他去郑|州,确实对他们太不公平。
他并不介意对裴泽适当透露一些情报,就目前来看,裴泽是敌人的可能性很小,谢从心道:“许医生可能是当年项目的参与者之一。”
裴泽转过头来,谢从心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录了指纹的手在挂吊瓶不方便动,便直接递给了裴泽,道:“1021。”
一听就是密码,裴泽输入解锁,谢从心道:“我不能确定,脸不太一样。”
手机屏幕上出现一张十几个人的合照,背景是国科院正门前的台阶,有男有女,大多是中年人,都穿着白大褂,照片右下角有摄影的日期,2005年8月8号。
站在最前面的一对男女应该是夫妻,男人扶着女人的后腰,女人凸起的腹部从大小来看,应该已经怀孕六个月左右,两人的长相各和谢从心有几分相像。
23年前的照片,与谢从心的年纪正好对上,所以是他的父母吗?
裴泽突然道:“生日?”
“……”谢从心一顿,半秒之后反应过来,不带讽意地笑了一声,嘲道,“裴队长重点抓得不错。”
问这一句本不是他的作风,但10月21号恰好就是昨天,赵蒙等人出现的时间未免太过巧合。
裴泽仔细看过照片上每一个人的脸,谢从心不会无故给他看这一张照片,或者说如果不是需要他的能力,谢从心什么都不会对他透露。
最后他的目光停在站在最后一排的年轻男人身上,跟谢从心差不多的年纪,戴着黑粗框的眼镜,一身白大褂,手里还抱着个文件夹。
已经过了二十三年,人的长相多少都会变化,许医生的脸与照片上已经很不一样,但他们受过专业的面部识别训练,脸部骨骼、肩颈比例、眼睛耳朵这些地方都比较难改变,尤其没有特地做全方位整容的话,很容易辨认出来。
“是他。”裴泽说。
“确定?”
“确定。”
谢从心沉默了一会,道:“陈海,四十九岁,上|海出身,作为助手参加了当年的项目。”
裴泽没有问他为什么对一个助手都知之甚详。
谢从心讽刺地勾了勾唇角,道:“中国这么大,在这里遇上总不会是巧合。”
裴泽再次看了那对夫妇一眼,道:“目的?”
谢从心像是有些疲倦,抬起手臂按在眼睛上,“想引我去郑|州吧。”
裴泽按灭了手机,放回谢从心床头,下床靠坐在窗沿上,望着楼下并排停着的两辆车点了一支烟。
郑州毋庸置疑是个精心准备的陷进,但陈海出现在这里的理由理由必然不会这么简单,谢从心或许是无法确认,或许是不想说,他能猜到谢从心身体里的抗体应该和当年的项目有关
他的父母老师都是项目的参与者,苏时青人在北|京,那么郑|州会有什么?他的父母吗?
谢从心不说,他不会追问,裴泽道:“现在就可以动手。”
“不,”谢从心移开手臂,眼底情绪已然收敛,望着输液器中缓慢落下的点滴道,“再等等。”
目的,手段,陈海背后的人,队伍里的内应 尤其最后一个,在进入郑|州之前必须拔除。
睡了一觉拔了针,热度终于彻底退了。
晚上下楼煮饭,赵蒙等人也在用厨房,见他们下来,赵蒙热情道:“哎呀,否要做嘞,我里带滴东西多,一起次啊?”
既然知道这伙人有问题,当然不会吃他们的东西,裴泽冷着一张脸拒绝,赵蒙遗憾不已,只好叫保镖们让出一半灶台来给他们用。
陈海不在楼下,裴泽翻出泡着的东西给谢从心煮八宝粥,谢从心坐在桌边,手背托着下巴看他洗米,道:“炒个鸡蛋吧,粥不要放糖。”
裴泽抬头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已经比昨天好了很多,但病过一场后瘦得更加明显,唇上也没什么血色,便去冰箱里拿了个鸡蛋打碎,没炒,给他蒸了碗蛋羹。
蛋羹加了点香油和虾皮,火候把握得不错,配着红豆黑米粥,谢从心吃了末世爆发后最满意的一顿饭,酒足饭饱病愈后看裴泽也顺眼许多,再次对型号不匹配这件事感到了略微的遗憾。
陈海也下楼来吃饭了,谢从心半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他,仿佛下午在裴泽面前不小心流露的那些情绪都不存在过,面色如常地同赵蒙和赵夫人聊天。
赵蒙普通话不标准,吹起牛来却不带喘气,又谦虚又炫耀地讲他那五星级的大酒店,还是连锁的,全国好几个城市都有,谢从心便顺着话头半真半假夸他:“那家我在北京时吃过一次,菜很不错,原来是赵董开的。”
赵蒙喜笑颜开,也假惺惺地夸谢从心的腕表:“哎呀谢兄得才似真低调,我晓得这个牌子很难买得,以前似做什么的嘞?”
难买也不是他买的,谢从心笑笑:“化工小厂,一点小东西,比不上赵董家业,再说现在也没了。”
谢从心此人,脾气真的不如何,大多时候讲话都不留情面,偏偏情商足够高,一万种方法让你难受,见血的不见血的,直白的迂回的,全看他心情,完了你还觉得他说的没错
赵蒙刚刚膨胀起来的心被他轻飘飘一句话就戳瘪了气,脸瞬间垮了,哀叹道:“似嘞!金山银山,都变尸体山,人啊死完了,钱还有啥些用!”
谢从心又陪着他长吁短叹了一番。
其他人洗完了碗,两拨人一起上楼,在二楼楼梯口告别,谢从心道:“明天我们天不亮就出发,赵董应该还没起,就先说一句再见了。”
赵蒙遗憾道:“尬倒灶年头里能够碰上也似个缘分,你里真的要去呗|京?”
北京自然要去,众人于是又一顿假模假样的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