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有意, 一夜混战熬到现在, 精神多少都有点恍惚,谢从心盛了面往回走的时候他正好后退了一步,踩在谢从心脚上, 碗摔了,滚烫的面泼了谢从心一身。
彭禾:“……”
谢从心:“……”
“谢院士?!” 程殷商立刻上前,要给谢从心脱外套,“烫到没有?”
谢从心面无表情挥开了他的手。
“……先去换身衣服吧,”程殷商尴尬站在原地, “我重新给你煮一碗。”
谢从心冷冷看着彭禾:“不用。”
彭禾本来是想道歉的, 可是谢从心对程殷商的态度这么差,朝他看过来时的目光里写满了‘怎么会有这种傻逼’的意味,仿佛他就是故意的, 让他瞬间气血上涌, 道歉的话到喉咙口又咽了回去,梗着脖子道:“反正也不乐意吃,洒了正好啊。”
“彭禾!”裴泽低声斥了一声。
再次被叫了全名,彭禾鼻孔出气。这一路上, 彭禾自问他们已经足够迁就他,怕他吃不饱, 怕他病没好,但他的回应是什么?
气氛一时冷到极点,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赵蒙哆哆嗦嗦,躲在八仙桌后大气不敢出。
“殷商带谢院士上楼换衣服,”裴泽令道,“彭禾跟我出来!”
程殷商立刻意识到裴泽要做什么:“队长!”
“出来!”
“……”
他不怎么发脾气,没有原则性错误的时候重话都很少有一句,但他依旧是队长,要对队员的言语行动负责。
谢从心冷笑了一声,转身上楼。
程殷商赶紧跟上他,走到楼梯口又回头望了一眼,彭禾已经跟在裴泽身后去了院子里。
隔着衣服的地方烫得不严重,手臂上红了一点,程殷商歉意无比,拧了毛巾放在他床头,“你先敷一下啊,我再给你做点吃的。”
谢从心没有理他,拿了干净的衣服,径直进了卫生间。
他们的关系本就没有多好,又因为周安的事情生了更大的隔阂,程殷商叹了口气,转身出门,下楼去找裴泽。
彭禾被罚了三百个俯卧撑。
裴泽进厨房去了,程殷商在一旁替他数数,间隙里劝道:“谢院士手都烫红了,等会上去道个歉吧?”
彭禾咬着牙没应,手心在后院的石板上撑破了皮,就这么一直做了三百个。
入秋后的阴天还算凉爽,这惩罚本不算苛重,但昨夜体力透支,两相叠加,他又憋着一口气不肯求饶,俯卧撑刚结束就倒了下去,程殷商再次叹了口气,赶紧把人扶回房间里。
裴泽上楼的时候,谢从心正靠坐在窗沿上,望着彭禾院子里做俯卧撑的地方出神,显然是看了全程。
裴泽从窗户倒影上看到了他放空的眼睛。
他很少有这样的时候,大部分时候就算独自坐着,表情也是若有所思,不会像现在,一看就知道是在发呆。
手臂搁在膝盖上,烫伤的地方幸好不严重,只是有些红,冷水冲过以后没有起泡,裴泽将碗放在桌上,他回神,转过头来看了一眼。
还是面条,但不是彭禾煮的那种粘成一团的玩意,大概是煮熟后用凉水过过,面条根根分明,整齐地码在碗里,上头平铺三片午餐肉,竟然还有两颗小油菜,卖相很不错。
是裴泽煮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谢从心没起身,看着那青嫩的小油菜道:“灌溉水源不明,不能排除携带病毒的可能。”
语气冷冷冰冰,措辞精准客观,完美符合他作为生物学者的身份。
裴泽:“嗯。”
谢从心眉心动了一下,抬头对上他的视线,裴泽说:“你不会感染。”
“……”
你不会感染。
真是情真意切的大实话,但听起来也情真意切的不如何。
谢从心坐在窗边没动,再次偏开脸看向外头,只留给裴泽四分之一个侧脸。
仅仅是这四分之一就很好看,细碎短发下,不算特别密却很长的睫毛,天光印入的瞳孔,略显单薄的嘴唇,明显瘦了一圈的下巴,被光拉出金色的轮廓剪影。
那是与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与他平日里不太一样的好看。像他病时锋芒退去的脆弱,又比病中多了一点生人勿近的疏远。
裴泽收回视线准备离开,谢从心却突然回头,平心静气道:“聊一聊吧,关于昨晚的事情。”
裴泽开门的手顿住。
谢从心从窗边下来,坐到桌前,拿起筷子挑了一簇面,嚼了两口缓慢咽下。
裴泽坐到了床尾。
“我说我有抗体,是因为当时我在怀疑程殷商。”谢从心咬了一口小青菜,脆的,还挺甜。
“当时。”裴泽说。
谢从心垂下眼睑,“嗯,是我多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