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安的军装跟正规部队里的颜色不大一样,偏灰,款式也稍微好看那么点,裴泽没穿外套,里头衬衫的袖子卷到手肘,苏时青正亲自为他抽血。
谢从心也在,恢复了一身高定的行头,条纹的衬衫配套头毛衣,外罩一件干干净净的白大褂,头发打理过以后不复昨天的风尘仆仆,又是科大里那个被无数男女学生追捧的谢教授。
他跟程殷商和彭禾站在一起,程殷商不知说了什么,他点了点头,表情淡淡的,但以严慎对他多年的了解,他没表现出明显的不高兴,就说明心情还不错。
“结果一个小时就能出来,”苏时青把血液样本递给助手,摘了口罩笑道,“去从心办公室休息一会,等会我让他们来叫你。”
裴泽点头,从椅子上站起来,军装衬衫收腰,按着棉球的小臂上血管跳动,好身材一览无余,严慎隔着玻璃窗眼皮直跳,又听苏时青招呼道:“从心,你先带他们过去,我在实验二室等你。”
在苏时青面前谢从心当然不会表现出什么,便让三人跟着他走,正巧看到门口的严慎,就顺势跟严慎走在了前面,严慎压低声音问:“怎么回事?他们怎么过来了?”
谢从心低头走路,随意答道:“昆部长拨过来的,给我做护卫。”
什么拨过来,分明是自己申请来的……严慎脑中警报大响:“不是说那人就在国安部里?他们也是国安的人,能信吗?”
谢从心瞥他一眼,又蹙着眉转回了头去。
严慎从他脸上看出了一瞬间的犹豫,正要再说两句,就听谢从心道:“可以信。”
“……”声音虽轻,但语气之笃定,令严慎无法反驳。
谢从心的办公室与他本人的风格一致,布置得非常精细。
白墙木桌,玻璃柜的书架上摆满了相关书籍,乍一看好像跟隔壁其他人的没什么区别,但仔细看,就会发现书都是外语原文,沙发是意大利名牌,连桌上的马克杯,都是英国手工骨瓷。
谢从心让他们在这里等,嘱咐助手去泡茶,才去实验室里见苏时青。
严慎自然不想跟裴泽面对面,尾巴一样跟着谢从心,在实验室外洗手消毒后进去,苏时青将裴泽的血液样本放入了培养仪,正在记录病毒成长的速度。
谢从心戴上口罩到他身边,苏时青道:“早上跟刘院士他们说了你的事,下午其他几个院的人都会过来,你准备好了吗?”
谢从心点点头,接过他手上的东西替他记录,苏时青又道:“对一般人可以隐瞒理由,但是他们几个都知道当年的事情,恐怕瞒不住。”
谢从心说:“我没有打算隐瞒。”
“你自己有什么推测吗?”苏时青问,“关于你的抗体。”
“有一点,”谢从心工整画出密度曲线,淡淡道,“病毒的传播主要是通过体|液,与hiv大致相同,母婴传播应该也是途径之一,当年的实验是以我母亲为实验载体,病毒通过脐带进入我的身体,但因为某种原因,我没有被直接感染,反而激发了身体中的免疫系统产生了相应的抗体。”
苏时青说:“我也是这么想。就像hiv,不是母体携带病毒胎儿就一定会感染,你母亲身上的病毒应该只有极少数进入了你的体内。”
“所以传代减弱可行吗?”天花疫苗的制作方法,苏时青他们一定已经做过实验,谢从心问,“结果怎么样?”
苏时青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进展。类比天花疫苗,人类尝试接种牛痘也不是一次成功的,副作用必须靠其他成分辅助来缓解。这个成分是什么,我们目前还没有想到任何可以尝试的物质。”
“但是既然从心体内能产生抗体,”严慎插话道,“就说明人体免疫系统足够战胜病毒的毒性,只是方法还需要探寻。”
谢从心停笔,他也说过类似的话,对裴泽。
“这个探寻的过程可能会很漫长,是一场持久战。”苏时青叹道,“他们已经送了联络的队伍出国,希望跟其他国家的科研人员取得联络,只靠我们太难了。”
谢从心握笔的手动了动,看着纸上记录的逐渐上升的数值,“老师。”
“嗯?”苏时青停下与严慎的交谈,“怎么了?”
“……我身上的免疫系统能够正常工作,所以我本人不存在感染他人的可能。”谢从心语调很慢,像是有些迟疑,“但裴泽的免疫系统无法自主消灭病毒,也就是说,他跟外面的被感染者,本质上没有区别……”
苏时青点了点头,“是这样。”
“……传播途径,”谢从心说,“他依然有感染其他人的可能。”
苏时青道:“但他意识清楚,不会攻击别人。”
谢从心捏了捏笔杆,不知该怎么解释。
倒是严慎率先反应过来,目光幽深道:“你是说性|行为?如果他和别人发生性|关系,体|液传播确实可能感染对方。”
“没错,”苏时青年纪大了,以学者观点看待这种话题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这方面是该提醒他,另外ldv活性高于hiv,还要避免和别人分食食物,共用餐具。”
第77章 争执
裴泽会是什么反应?
谢从心站在苏时青的办公室外, 等待里面的谈话结束。
严慎去自动贩卖机买了罐热咖啡过来, 塞进他有些凉的手里, 问:“你在担心?”
“担心什么?”谢从心没仔细看,拉开易拉罐环喝了一口。
“我不知道,”严慎突然又把罐子从他手里抽走了, “但你的状态很不对。这个牌子你以前从来不喝,说太酸了。”
“……”谢从心这才看清他手里易拉罐上的标志,确实是他最讨厌的牌子。
“……你试探我?”谢从心眯起眼睛,显然不太高兴。
“抱歉。”话语中没有多少诚意,严慎拎着咖啡罐晃, 晃得里头的液体作响, 谢从心看不下去,伸手从他手里拿回了易拉罐。
严慎笑了一下,感情冲动上很想摸一摸他的头, 但理智上忍住了。
他换上了稍微严肃一些的语气:“我也不希望我们之间, 需要我用这样的方式才能听到真话。撇开我单方面追求你,我们还是认识了很多年的朋友。你有什么事,我希望你能自愿告诉我。”
谢从心的表情没有缓和。
表现出了不高兴,说明他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严慎叹道:“你知不知道你最近,真的很不像你。”
“我就是我, 没有什么像不像。”谢从心低头,再次喝了一口那寡淡的加了工业糖浆和奶精的咖啡。
其实味道并不很差,为什么他以前会那么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