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怎么说的来着?不要死,要好好活着。”我拍了拍路依依的脸蛋。
她看着我,不哭了,脸上满是迷惑。
我抱过她,重重地吻在她的嘴唇上,用力大得像是用牙齿嗑开一瓶啤酒的瓶盖。路依依愣了一下,忽然紧紧地搂住我,把脸死死地贴在我飞行服的胸口。
我们从中信泰富广场的顶楼出口钻出来。
我惊讶地发现这里还有一个人,他穿着清洁工的制服,正拿着一把扳子敲打我那架鹞的坐舱盖。他双眼通红,透着隐隐约约的疯狂。
“你干什么?!”我大吼。
“我要离开这个地方,我要离开这个地方,你们把我们都害死了!你们干了什么?”他继续砸着坐舱盖,声音响得令人恐惧。
我从腰带上拔了枪,依依死死抱着我的胳膊把脸埋在我胸口。再他再次举起扳子的时候,我手里的枪轰响,子弹洞穿他的肩头把他整个人推了下去。
“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你们当兵的,不杀我们留下我们也是死!”他在地上滚了几滚,对着我们凄厉地喊。
“已经死了很多人了,可是该做的事要做完……和是不是当兵的没有关系。”我把飞行服上的急救盒扔给他。
我是在看见路依依和那条银色领带的时候忽然明白了这件事的。你可以偶尔发个疯,但是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你只是个小人物,难得能够做件大事,要珍惜这个机会。死一个人并不重要,自己死了也不重要,可是有些事情不能逃避,树要发芽人要长大啊。
我扶着路依依登上进气口,自己首先坐了进去。
“没有我的位子啊。”路依依说。
“怎么没位置?”我用力拉了她的胳膊,让她坐在我的膝盖上,”我留了这个位置给你。”
我从座舱下取出备用的飞行头盔套在她头上,捏了捏她的脸蛋。路依依笑笑,我也笑笑,为她拉下了面罩。我想多亏你是个不算太高的女孩,要是换了一个人,真要顶着机舱盖了。
飞机在巨大的风压中缓缓上升,我俯视着下面开始崩溃的城市,人来人往。
上海人口真是多啊,1800万人。对不起,林澜,在这1800万人里我找不到你……
我把操纵杆前推,动力全开,鹞轻轻一震转为平飞。
十九
“这里是灰鹰三号,灰鹰三号归队。”我重新打开了无线电。
“你一定会上军事法庭的!”耳机里传来的声音令我吃了一惊,是将军的。
“我知道。”我说,”我正在迅速靠近灰鹰一号和二号的位置。”
“我知道你的位置,看你的雷达。”
“我看了一眼雷达,惊讶地发现就在我的左下方有一架友机始终尾随着我。我低头下去,肉眼就可以分辨出那架鹞和它机翼上人民解放军空军的徽记。
“我跟着你呢,这次别想跑了。”将军说。
“老大,这不是玩笑吧?”
“老大开过玩笑么?”将军的声音在耳机那端听起来冷漠粗砺,却像个年轻人,”现在我是灰鹰四号。潘翰田为队长,队长阵亡,则由我顶替,我之后是曾煜,曾煜之后是江洋。”
我打开了座舱监视屏幕,上面果然是将军那张时而散漫时而狰狞时而不知所谓的老脸。
“你!你怎么能搞这种事?”将军的声音几乎是暴怒了。
我也是昏了头,我打开坐舱监视屏幕的时候,将军自然会看见坐在我腿上的路依依。
“你……你好……”路依依的反应倒是比我还要快一点,愣了一下之后,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对着屏幕上的将军挥了挥手。她戴着备用头盔,直接接入我们的通信频道。
安静了五秒种。
“你好……”将军终于说话了。
他清了清嗓子:“坏消息。地面指挥塔被冲击波摧毁,我们现在没有支援,必须靠自己完成泡防御的扁平化工作。灰鹰一号,你现在接管全部的指挥权!”
“明白!”耳机里大猪的声音铿锵有力,”我们已经尾随在你们后面。现在全体上升,我将手动开启孔洞。我们很快就要和那些东西面对面了。希望它们对我们这种小虫子的兴趣不大。”
鹞在发动机满负荷输出的状态下像一只怪异的大鸟几乎垂直地上升。
“500……400……300……200……100……开启!”
我们全部穿过了泡防御的表面,飞机继续上升。现在无数的捕食者在我的雷达上面闪动,我们根本就是到了虫子窝里。不,正确的比喻应该是鱼群,就像是一只正在渐渐浮上海面的海龟看着身边飞速回游的鲭鱼群。